卷一百二十五《載記第二十五 乞伏國仁 乞伏乾歸 乞伏熾磐 馮跋》

卷一百二十五《載記第二十五 乞伏國仁 乞伏乾歸 乞伏熾磐 馮跋》
乞伏國仁乞伏乾歸乞伏熾磐馮跋馮素弗
乞伏國仁, 隴西鮮卑人也。在昔有如弗斯、出連、叱盧三部, 自漠北南出大陰山, 遇一巨蟲於路, 狀若神龜, 大如陵阜, 乃殺馬而祭之, 祝曰:「若善神也, 便開路;惡神也, 遂塞不通。」俄而不見, 乃有一小兒在焉。時又有乞伏部有老父無子者, 請養為子, 眾咸許之。老父欣然自以有所依憑, 字之曰紇干。紇干者, 夏言依倚也。年十歲, 驍勇善騎射, 彎弓五百斤。四部服其雄武, 推為統主, 號之曰乞伏可汗託鐸莫何。託鐸者, 言非神非人之稱也。其後有祐鄰者, 即國仁五世祖也。泰始初, 率戶五千遷于夏緣, 部眾稍盛。鮮卑鹿結七萬餘落, 屯于高平川, 與祐鄰迭相攻擊。鹿結敗, 南奔略陽, 祐鄰盡並其眾, 固居高平川。祐鄰死, 子結權立, 徙于牽屯。結權死, 子利那立, 擊鮮卑吐賴于烏樹山, 討尉遲渴權于大非川, 收眾三萬餘落。利那死, 弟祁埿立。祁埿死, 利那子述延立。討鮮卑莫侯于苑川, 大破之, 降其眾二萬餘落, 固居苑川。以叔父軻埿為師傅, 委以國政, 斯引烏埿為左輔將軍, 鎮蔡園川, 出連高胡為右輔將軍, 鎮至便川, 叱盧那胡為率義將軍, 鎮牽屯山。述延死, 子傉大寒立。會石勒滅劉曜, 懼而遷于麥田無孤山。大寒死, 子司繁立, 始遷于度堅山。尋為苻堅將王統所襲, 部眾叛降于統。司繁歎謂左右曰:「智不距敵, 德不撫眾, 劍騎未交而本根已敗, 見眾分散, 勢亦難全。若奔諸部, 必不我容, 吾將為呼韓邪之計矣。」乃詣統降于堅。堅大悅, 署為南單于, 留之長安。以司繁叔父吐雷為勇士護軍, 撫其部眾。俄而鮮卑勃寒侵斥隴右, 堅以司繁為使持節、都督討西胡諸軍事、鎮西將軍以討之。勃寒懼而請降, 司繁遂鎮勇士川, 甚有威惠。
司繁卒, 國仁代鎮, 及堅興壽春之役, 徵為前將軍, 領先鋒騎。會國仁叔父步頹叛於隴西, 堅遣國仁還討之。步頹聞而大悅, 迎國仁於路。國仁置酒高會, 攘袂大言曰:「苻氏往因趙石之亂, 遂妄竊名號, 窮兵極武, 跨僭八州。疆宇既寧, 宜綏以德, 方虛廣威聲, 勤心遠略, 騷動蒼生, 疲弊中國, 違天怒人, 將何以濟!且物極則虧、禍盈而覆者, 天之道也。以吾量之, 是役也, 難以免矣。當與諸君成一方之業。」及堅敗歸, 乃招集諸部, 有不附者, 討而並之, 眾至十餘萬。及堅為姚萇所殺, 國仁謂其豪帥曰:「苻氏以高世之姿而困於烏合之眾, 可謂天也。夫守常迷運, 先達恥之;見機而作, 英豪之舉。吾雖薄德, 藉累世之資, 豈可睹時來之運而不作乎!」以孝武太元十年自稱大都督、大將軍、大單于、領秦、河二州牧, 建元曰建義。以其將乙旃音埿為左相, 屋引出支為右相, 獨孤匹蹄為左輔, 武群勇士為右輔, 弟乾歸為上將軍, 自餘拜授各有差。置武城、武陽、安固、武始、漢陽、天水、略陽、漒川、甘松、匡朋、白馬、苑川十二郡, 築勇士城以居之。
鮮卑匹蘭率眾五千降。明年, 南安秘宜及諸羌虜來擊國仁, 四面而至。國仁謂諸將曰:「先人有奪人之心, 不可坐待其至。宜抑威餌敵, 羸師以張之, 軍法所謂怒我而怠寇也。」於是勒眾五千, 襲其不意, 大敗之。秘宜奔還南安, 尋與其弟莫侯悌率眾三萬餘戶降於國仁, 各拜將軍、刺史。
苻登遣使者署國仁使持節、大都督、都督雜夷諸軍事、大將軍、大單于、苑川王。國仁率騎三萬襲鮮卑大人密貴、裕茍、提倫等三部於六泉。高平鮮卑沒奕于、東胡金熙連兵來襲, 相遇于渴渾川, 大戰敗之, 斬級三千, 獲馬五千匹。沒奕于及熙奔還, 三部震懼, 率眾迎降。署密貴建義將軍、六泉侯, 裕茍建忠將軍、蘭泉侯, 提倫建節將軍、鳴泉侯。
國仁建威將軍叱盧烏孤跋擁眾叛, 保牽屯山。國仁率騎七千討之, 斬其部將叱羅侯, 降者千餘戶。跋大懼, 遂降, 復其官位。因討鮮卑越質叱黎于平襄, 大破之, 獲其子詰歸、弟子復半及部落五千餘人而還。
太元十三年, 國仁死, 在位四年, 偽謚宣烈王, 廟號烈祖。
乾歸, 國仁弟也。雄武英傑, 沈雅有度量。國仁之死也, 其群臣咸以國仁子公府沖幼, 宜立長君, 乃推乾歸為大都督、大將軍、大單于、河南王, 赦其境內, 改元曰太初。立其妻邊氏為王后, 以出連乞都為丞相, 鎮南將軍、南梁州刺史悌眷為御史大夫, 自餘封拜各有差。遂遷於金城。
太元十四年, 苻登遣使署乾歸大將軍、大單于、金城王。南羌獨如率眾七千降之。休官阿敦、侯年二部各擁五千餘落, 據牽屯山, 為其邊害。乾歸討破之, 悉降其眾, 於是聲振邊服。吐谷渾大人視連遣使貢方物。鮮卑豆留奇、叱豆渾及南丘鹿結並休官曷呼奴、盧水尉地跋並率眾降于乾歸, 皆署其官爵。隴西太守越質詰歸以平襄叛, 自稱建國將軍、右賢王。乾歸擊敗之, 詰歸東奔隴山。既而擁眾來降, 乾歸妻以宗女, 署立義將軍。
苻登將沒奕于遣使結好, 以二子為質, 請討鮮卑大兜國。乾歸乃與沒奕於攻大兜於安陽城, 大兜退固鳴蟬堡, 乾歸攻陷之, 遂還金城。為呂光弟寶所攻, 敗於鳴雀峽, 退屯青岸。寶進追乾歸, 乾歸使其將彭奚念斷其歸路, 躬貫甲胄, 連戰敗之, 寶及將士投河死者萬餘人。
苻登遣使署乾歸假黃鉞、大都督隴右河西諸軍事、左丞相、大將軍、河南王, 領秦、梁、益、涼、沙五州牧, 加九錫之禮。時登為姚興所逼, 遣使請兵, 進封乾歸梁王, 命置官司, 納其妹東平長公主為梁王后。乾歸遣其前將軍乞伏益州、冠軍翟瑥率騎二萬救之。會登為興所殺, 乃還師。
氐王楊定率步騎四萬伐之。乾歸謂諸將曰:「楊定以勇虐聚眾, 窮兵逞欲。兵猶火也, 不戢, 將自焚。定之此役, 殆天以之資我也。」於是遣其涼州牧乞伏軻殫、秦州牧乞伏益州、立義將軍詰歸距之。定敗益州於平川, 軻殫、詰歸引眾而退。翟瑥奮劍諫曰:「吾王以神武之姿, 開基隴右, 東征西討, 靡不席卷, 威震秦、梁, 聲光巴、漢。將軍以維城之重, 受閫外之寄, 宜宣力致命, 輔寧家國。秦州雖敗, 二軍猶全, 奈何不思直救, 便逆奔敗, 何面目以見王乎!昔項羽斬慶子以寧楚, 胡建戮監軍以成功, 將軍之所聞也。瑥誠才非古人, 敢忘項氏之義乎!」軻殫曰:「向所以未赴秦州者, 未知眾心何如耳。敗不相救, 軍罰所先, 敢自寧乎!」乃率騎赴之。益州、詰歸亦勒眾而進, 大敗定, 斬定及首虜萬七千級。於是盡有隴西、巴西之地。
太元十七年, 赦其境內殊死以下, 署其長子熾磐領尚書令, 左長史邊芮為尚書左僕射, 右長史秘宜為右僕射, 翟瑥為吏部尚書, 翟勍為主客尚書, 杜宣為兵部尚書, 王松壽為民部尚書, 樊謙為三公尚書, 方弘、麴景為侍中, 自餘拜授一如魏武、晉文故事。猶稱大單于、大將軍。
楊定之死也, 天水姜乳襲據上邽。至是, 遣乞伏益州討之。邊芮、王松壽言於乾歸曰:「益州以懿弟之親, 屢有戰功, 狃於累勝, 常有驕色。若其遇寇, 必將易之。且未宜專任, 示有所先。」乾歸曰:「益州驍勇, 善御眾, 諸將莫有及之者, 但恐其專擅耳。若以重佐輔之, 當無慮也。」於是以平北韋虔為長史、散騎常侍務和為司馬。至大寒嶺, 益州恃勝自矜, 不為部陣, 命將士解甲游畋縱飲, 令曰:「敢言軍事者斬!」虔等諫曰:「王以將軍親重, 故委以專征之任, 庶能摧彼凶醜, 以副具瞻。賊已垂逼, 奈何解甲自寬, 宴安耽毒, 竊為將軍危之。」益州曰:「乳以烏合之眾, 聞吾至, 理應遠竄。今乃與吾決戰者, 斯成擒也。吾自揣之有方, 卿等不足慮也。」乳率眾距戰, 益州果敗。乾歸曰:「孤違蹇叔, 以至於此。將士何為, 孤之罪也。」皆赦之。
索虜禿髮如茍, 率戶二萬降之, 乾歸妻以宗女。
呂光率眾十萬將伐乾歸, 左輔密貴周、左衛莫者羖羝言於乾歸曰:「光旦夕將至。陛下以命世雄姿, 開業洮罕, 剋翦群光, 威振遐邇, 將鼓淳風於東夏, 建八百之鴻慶。不忍小下屈, 與姦豎兢於一時, 若機事不捷, 非國家利也。宜遣愛子以退之。」乾歸乃稱籓於光, 遣子敕勃為質。既而悔之, 遂誅周等。
乞伏軻殫與乞伏益州不平, 奔于呂光。光又伐之, 咸勸其東奔成紀, 乾歸不從, 謂諸將曰:「昔曹孟德敗袁本初於官渡, 陸伯言摧劉玄德於白帝, 皆以權略取之, 豈在眾乎!光雖舉全州之軍, 而無經遠之算, 不足憚也。且其精卒盡在呂延, 延雖勇而愚, 易以奇策制之。延軍若敗, 光亦遁還, 乘勝追奔, 可以得志。」眾咸曰:「非所及也。」隆安元年, 光遣其子纂伐乾歸, 使呂延為前鋒。乾歸泣謂眾曰:「今事勢窮踧, 逃命無所, 死中求生, 正在今日。涼軍雖四面而至, 然相去遼遠, 山河既阻, 力不周接, 敗其一軍而眾軍自退。」乃縱反間, 稱秦王乾歸眾潰, 東奔成紀。延信之, 引師輕進, 果為乾歸所敗, 遂斬之。
禿髮烏孤遣使來結和親。使乞伏益州攻剋支陽、鸇武、允吾三城, 俘獲萬餘人而還。又遣益州與武衛慕容允、冠軍翟瑥率騎二萬伐吐谷渾視羆, 至于度周川, 大破之。視羆遁保白蘭山, 遣使謝罪, 貢其方物, 以子宕豈為質。鮮卑疊掘河內率尸五千, 自魏降乾歸。
乾歸所居南景門崩, 惡之, 遂遷于苑川。姚興將姚碩德率眾五萬伐之, 入自南安峽。乾歸次于隴西以距碩德。興潛師繼發。乾歸聞興將到, 謂諸將曰:「吾自開建以來, 屢摧勍敵, 乘機籍算, 舉無遺策。今姚興盡中國之師, 軍勢甚盛。山川阻狹, 無從騎之地, 宜引師平川, 伺其怠而擊之。存亡之機, 在斯一舉, 卿等戮力勉之。若梟翦姚興, 關中之地盡吾有也。」於是遣其衛軍慕容允率中軍二萬遷于柏陽, 鎮軍羅敦將外軍四萬遷于侯辰谷, 乾歸自率輕騎數千候興軍勢。俄而大風昏霧, 遂與中軍相失, 為興追騎所逼, 入于外軍。旦而交戰, 為興所敗。乾歸遁還苑川, 遂走金城, 謂諸豪帥曰:「吾才非命世, 謬為諸君所推, 心存撥亂, 而德非時雄, 叨竊名器, 年踰一紀, 負乘致寇, 傾喪若斯!今人眾已散, 勢不得安, 吾欲西保允吾, 以避其鋒。若方軌西邁, 理難俱濟, 卿等宜安土降秦, 保全妻子。」群下咸曰:「昔古公杖策, 豳人歸懷;玄德南奔, 荊、楚襁負。分岐之感, 古人所悲, 況臣等義深父子, 而有心離背!請死生與陛下俱。」乾歸曰:「自古無不亡之國, 廢興命也。茍天未亡我, 冀興復有期。德之不建, 何為俱死!公等自愛, 吾將寄食以終餘年。」於是大哭而別, 乃率騎數百馳至允吾, 禿髮利鹿孤遣弟傉檀迎乾歸, 處之於晉興。
南羌梁戈等遣使招之。乾歸將叛, 謀洩, 利鹿孤遣弟吐雷屯于捫天嶺。乾歸懼為利鹿孤所害, 謂其子熾磐曰:「吾不能負荷大業, 致茲顛覆。以利鹿孤義兼姻好, 冀存脣齒之援, 方乃忘義背親, 謀人父子, 忌吾威名, 勢不全立。姚興方盛, 吾將歸之。若其俱去, 必為追騎所及。今送汝兄弟及汝母為質, 彼必不疑。吾既在秦, 終不害汝。」於是送熾磐兄弟於西平, 乾歸遂奔長安。姚興見而大悅, 署乾歸持節、都督河南諸軍事、鎮遠將軍、河州刺史、歸義侯, 遣乾歸還鎮苑川, 盡以部眾配之。乾歸既至苑川, 以邊芮為長史, 王松壽為司馬, 公卿大將已下悉降號為偏裨。
元興元年, 熾磐自西平奔長安, 姚興以為振忠將軍、興晉太守。尋遣使者加乾歸散騎常侍、左賢王。遣隨興將齊難迎呂隆于河西, 討叛羌黨龍頭于滋川, 攻楊盛將苻帛于皮氏堡, 並剋之。又破吐谷渾將大孩, 俘獲萬餘人而還。尋復率眾攻楊盛將楊玉于西陽堡, 剋之。既而苑川地震裂生毛, 狐雉入于寢內, 乾歸甚惡之。姚興慮乾歸終為西州之患, 因其朝也, 興留為主客尚書, 以熾磐為建武將軍、行西夷校尉, 監撫其眾。
熾磐以長安兵亂將始, 乃招結諸部二萬七千, 築城于嵻良山以據之。熾磐攻剋枹罕, 遣使告之, 乾歸奔還苑川。鮮卑悅大堅有眾五千, 自龍馬苑降乾歸。乾歸遂如枹罕, 留熾磐鎮之。乾歸收眾三萬, 遷于度堅山。群下勸乾歸稱王, 乾歸以寡弱弗許。固請曰:「夫道應符歷, 雖廢必興;圖籙所棄, 雖成必敗。本初之眾, 非不多也, 魏武運籌, 四州瓦解。尋、邑之兵, 非不盛也, 世祖龍申, 亡新鳥散。固天命不可虛邀, 符籙不可妄冀。姚數將終, 否極斯泰, 乘機撫運, 實繫聖人。今見眾三萬, 足可以疆理秦、隴, 清蕩洮河。陛下應運再興, 四海鵠望, 豈宜固守謙沖, 不以社稷為本!願時即大位, 允副群心。」乾歸從之。義熙三年, 僭稱秦王, 赦其境內, 改元更始, 置百官, 公卿已下皆復本位。
遣熾磐討諭薄地延, 師次煩于, 地延率眾出降, 署為尚書, 徙其部落于苑川。又遣隴西羌昌何攻剋姚興金城郡, 以其驍騎乞伏務和為東金城太守。乾歸復都苑川, 又攻剋興略陽、南安、隴西諸郡, 徙二萬五千戶於苑川、枹罕。姚興力未能西討, 恐更為邊害, 遣使署乾歸使持節、散騎常侍、都督隴西嶺北匈奴雜胡諸軍事、征西大將軍、河州牧、大單于、河南王。乾歸方圖河右, 權宜受之, 遂稱籓於興。
遣熾磐與其次子中軍審虔率步騎一萬伐禿髮傉檀, 師濟河, 敗傉檀太子武臺於嶺南, 獲牛馬十餘萬而還。又攻剋興別將姚龍于伯陽堡, 王憬于永洛城, 徙四千餘戶於苑川, 三千餘戶于譚郊。乾歸率步騎三萬征西羌彭利髮于枹罕, 師次于奴葵谷, 利髮棄其部眾南奔。乾歸遣其將公府追及于清水, 斬之。乾歸入枹罕, 收羌戶一萬三千。因率騎二萬討吐谷渾支統阿若干于赤水, 大破降之。
乾歸畋于五溪, 有梟集于其手, 甚惡之。六年, 為兄子公府所弒, 并其諸子十餘人。公府奔固大夏, 熾磐與乾歸弟廣武智達、揚武木奕于討之。公府走, 達等追擒於嵻良南山, 并其四子, 轘之於譚郊。葬乾歸于枹罕, 偽謚武元王, 在位二十四年。
熾磐, 乾歸長子也。性勇果英毅, 臨機能斷, 權略過人。初, 乾歸為姚興所敗, 熾磐質於禿髮利鹿孤。後自西平逃而降興, 興以為振忠將軍、興晉太守, 又拜建武將軍、行西夷校尉, 留其眾鎮苑川。及乾歸返政, 復立熾磐為太子, 領冠軍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、錄尚書事。後乾歸稱籓于姚興, 興遣使署熾磐假節、鎮西將軍、左賢王、平昌公, 尋進號撫軍大將軍。
乾歸死, 義熙六年, 熾磐襲偽位, 大赦, 改元曰永康。署翟勍為相國, 麴景為御史大夫, 段暉為中尉, 弟延祚為禁中錄事, 樊謙為司直。罷尚書令、僕射、尚書、六卿、侍中、散騎常侍、黃門郎官, 置中左右常侍、侍郎各三人。
義熙九年, 遣其龍驤乞伏智達、平東王松壽討吐谷渾樹洛干於澆河, 大破之, 獲其將呼那烏提, 虜三千餘戶而還。又遣其鎮東曇達與松壽率騎一萬, 東討破休官權小郎、呂破胡于白石川, 虜其男女萬餘口, 進據白石城, 休官降者萬餘人。後顯親休官權小成、呂奴迦等叛保白坑, 曇達謂將士曰:「昔伯珪憑險, 卒有滅宗之禍;韓約肆暴, 終受覆族之誅。今小成等逆命白坑, 宜在除滅。王者之師, 有征無戰, 粵爾輿人, 戮力勉之!」眾咸拔劍大呼, 於是進攻白坑, 斬小成、奴迦及首級四千七百, 隴右休官悉降。遣安北烏地延、冠軍翟紹討吐谷渾別統句旁于泣勤川, 大破之, 俘獲甚眾。熾磐率諸將討吐谷渾別統支旁于長柳川, 掘達于渴渾川, 皆破之, 前後俘獲男女二萬八千。
僭立十年, 有雲五色, 起於南山, 熾磐以為己瑞, 大悅, 謂群臣曰:「吾今年應有所定, 王業成矣!」於是繕甲整兵, 以待四方之隙。聞禿髮辱檀西征乙弗, 投劍而起曰:「可以行矣!」率步騎二萬襲樂都。禿髮武臺憑城距守, 熾磐攻之, 一旬而剋。遂入樂都, 論功行賞各有差。遣平遠犍虔率騎五千追傉檀, 徙武臺與其文武及百姓萬餘戶于枹罕。傉檀遂降, 署為驃騎大將軍、左南公。隨傉檀文武, 依才銓擢之。熾磐既兼傉檀, 兵強地廣, 置百官, 立其妻禿髮氏為王后。
十一年, 熾磐攻剋沮渠蒙遜河湟太守沮渠漢平, 以其左衛匹逵為河湟太守, 因討降乙弗窟乾而還。遣其將曇達、王松壽等討南羌彌姐康薄于赤水, 降之。
熾磐攻漒川, 師次沓中, 沮渠蒙遜率眾攻石泉以救之。熾磐聞而引還, 遣曇達與其將出連虔率騎五千赴之。蒙遜聞曇達至, 引歸, 遣使聘於熾磐, 遂結和親。又遣曇達、王松壽等率騎一萬伐姚艾于上邽。曇達進據蒲水, 艾距戰, 大敗之, 艾奔上邽。曇達進屯大利, 破黃石、大羌二戍, 徙五千餘戶於枹罕。
令其安東木奕于率騎七千討吐谷渾樹洛干於塞上, 破其弟阿柴於堯扞川, 俘獲五千餘口而還, 洛干奔保白蘭山而死。熾磐聞而喜曰:「此虜矯矯, 所謂有豕白蹢。往歲曇達東征, 姚艾敗走;今木奕于西討, 黠虜遠逃。境宇稍清, 姦凶方殄, 股肱惟良, 吾無患矣。」於是以曇達為左丞相, 其子元基為右丞相, 麴景為尚書令, 翟紹為左僕射。遣曇達、元基東討姚艾, 降之。
至是, 乙弗鮮卑烏地延率戶二萬降于熾磐, 署為建義將軍。地延尋死, 弟他子立, 以子軻蘭質于西平。他子從弟提孤等率戶五千以西遷, 叛于熾磐。涼州刺史出連虔遣使喻之, 提孤等歸降。熾磐以提孤姦猾, 終為邊患, 稅其部中戎馬六萬匹。後二歲而提孤等扇動部落, 西奔出塞。他子率戶五千入居西平。
先是, 姚艾叛降蒙遜, 蒙遜率眾迎之。艾叔父俊言於眾曰:「秦王寬仁有雅度, 自可安土事之, 何為從涼主西遷?」眾咸以為然, 相率逐艾, 推俊為主, 遣使請降。熾磐大悅, 征俊為侍中、中書監、征南將軍, 封隴西公, 邑一千戶。
使征西孔子討吐谷渾覓地于弱水南, 大破之。覓地率眾六千降於熾磐, 署為弱水護軍。遣其左衛匹逵, 建威梯君等討彭利和于漒川, 大破之, 利和單騎奔仇池, 獲其妻子。徙羌豪三千戶于枹罕, 漒川羌三萬餘戶皆安堵如故。
元熙元年, 立其第二子慕末為太子, 領撫軍大將軍、都督中外諸軍事, 大赦境內, 改元曰建弘, 其臣佐等多所封授。熾磐在位七年而宋氏受禪, 以宋元嘉四年死。子慕末嗣偽位, 在位四年, 為赫連定所殺。
始國仁以孝武太元十年僭位, 至慕末四世, 凡四十有六載而滅。
史臣曰:夫天地閉, 大昆生;雲雷屯, 群凶作。自晉室遘孽, 胡兵肆禍, 封域無紀, 干戈是務。國仁陰山遺噍, 難以義服, 伺我阽危, 長其陵暴。向使偶欽明之運, 遭雄略之主, 已當褫魂沙漠, 請命槁街, 豈暇竊據近郊, 經綸王業者也。
乾歸智不及遠而以力詐自矜。陷呂延之師, 姦謀潛斷;俘視羆之眾, 威策遐舉。便欲誓湃、隴之餘卒, 窺崤、函之奧區, 秣疲馬而宵征, 翦勍敵而朝食。既而控弦嗚鏑, 厥志未逞, 沮岸崩山, 其功已喪。履重氛於外難, 幸以計全;貽巨釁於蕭墻, 終成凶禍, 宜哉!
熾磐叱吒風雲, 見機而動, 牢籠俊傑, 決勝多奇, 故能命將掩澆河之酋, 臨戎襲樂都之地, 不盈數載, 遂隆偽業。覽其遺跡, 盜亦有道乎!
馮跋, 字文起, 長樂信都人也, 小字乞直伐, 其先畢萬之後也。萬之子孫有食采馮鄉者, 因以氏焉。永嘉之亂, 跋祖父和避地上黨。父安, 雄武有器量, 慕容永時為將軍。永滅, 跋東徙和龍, 家于長谷。幼而懿重少言, 寬仁有大度, 飲酒一石不亂。三弟皆任俠, 不脩行業, 惟跋恭慎, 勤於家產, 父母器之。所居上每有雲氣若樓閣, 時咸異之。嘗夜見天門開, 神光赫然燭於庭內。及慕容寶僭號, 署中衛將軍。
, 跋弟素弗與從兄萬泥及諸少年游於水濱, 有一金龍浮水而下, 素弗謂萬泥曰:「頗有見否?」萬泥等皆曰:「無所見也。」乃取龍而示之, 咸以為非常之瑞。慕容熙聞而求焉, 素弗秘之, 熙怒。及即偽位, 密欲誅跋兄弟。其後跋又犯熙禁, 懼禍, 乃與其諸弟逃于山澤。每夜獨行, 猛獸常為避路。時賦役繁數, 人不堪命, 跋兄弟謀曰:「熙今昏虐, 兼忌吾兄弟, 既還首無路, 不可坐受誅滅。當及時而起, 立公侯之業。事若不成, 死其晚乎!」遂與萬泥等二十二人結謀。跋與二弟乘車, 使婦人御, 潛入龍城, 匿于北部司馬孫護之室。遂殺熙, 立高雲為主。雲署跋為使持節、侍中、都督中外諸軍事、征北大將軍、開府儀同三司、錄尚書事、武邑公。
跋宴群僚, 忽有血流其左臂, 跋惡之。從事中郎王垂因說符命之應, 跋戒其勿言。雲為其幸臣離班、桃仁所殺, 跋升洪光門以觀變。帳下督張泰、李桑謂跋曰:「此豎勢何所至!請為公斬之。」於是奮劍而下, 桑斬班于西門, 泰殺仁于庭中。眾推跋為主, 跋曰:「范陽公素弗才略不恒, 志於靖亂, 掃清凶桀, 皆公勳也。」素弗辭曰:「臣聞父兄之有天下, 傳之於子弟, 未聞子弟籍父兄之業而先之。今鴻基未建, 危甚綴旒, 天工無曠, 業繫大兄。願上順皇天之命, 下副元元之心。」群臣固請, 乃許之, 於是以太元二十年乃僭稱天王于昌黎, 而不徙舊號, 即國曰燕, 赦其境內, 建元曰太平。分遣使者巡行郡國, 觀察風俗。追尊祖和為元皇帝, 父安為宣皇帝, 尊母張氏為太后, 立妻孫氏為王后, 子永為太子。署弟素弗為侍中、車騎大將軍、錄尚書事, 弘為侍中、征東大將軍、尚書右僕射、汲郡公, 從兄萬泥為驃騎大將軍、幽平二州牧, 務銀提為上大將軍、遼東太守, 孫護為侍中、尚書令、陽平公, 張興為衛將軍、尚書左僕射、永寧公, 郭生為鎮東大將軍、領右衛將軍、陳留公, 從兄子乳陳為征西大將軍、並青二州牧、上谷公, 姚昭為鎮南大將軍、司隸校尉、上黨公, 馬弗勤為吏部尚書、廣宗公, 王難為侍中、撫軍將軍、潁川公, 自餘拜授, 文武進位各有差。尋而萬泥抗表請代, 跋曰:「猥以不德, 謬為群賢所推, 思與兄弟同茲休戚。今方難未寧, 維城任重, 非明德懿親, 孰克居也!且折衝禦侮, 為國籓屏, 雖有他人, 不如我弟兄, 豈得如所陳也。」於是加開府儀同三司。
義熙六年, 跋下書曰:「昔高祖為義帝舉哀, 天下歸其仁。吾與高雲義則君臣, 恩踰兄弟。其以禮葬雲及其妻子, 立雲廟於韭町, 置園邑二十家, 四時供薦。」
, 跋之立也, 萬泥、乳陳自以親而有大功, 謂當入為公輔, 跋以二籓任重, 因而弗征, 並有憾焉。乳陳性粗獷, 勇氣過人, 密遣告萬泥曰:「乳陳有至謀, 顧與叔父圍之。」萬泥遂奔白狼, 阻兵以叛。跋遣馮弘與將軍張興將步騎二萬討之。弘遣使喻之曰:「昔者兄弟乘風雲之運, 撫翼而起。群公以天命所鍾, 人望攸繫, 推逼主上光踐寶位。裂土疏爵, 當與兄弟共之, 奈何欲尋干戈於蕭墻, 棄友于而為閼伯!過貴能改, 善莫大焉。宜舍茲嫌, 同獎王室。」萬泥欲降, 乳陳按劍怒曰:「大丈夫死生有命, 決之于今, 何謂降也。」遂剋期出戰。興謂弘曰:「賊明日出戰, 今夜必來驚我營, 宜命三軍以備不虞。」弘乃密嚴人課草十束, 畜火伏兵以待之。是夜, 乳陳果遣壯士千餘人來斫營。眾火俱起, 伏兵邀擊, 俘斬無遺。乳陳等懼而出降, 弘皆斬之。
署素弗為大司馬, 改封遼西公, 馮弘為驃騎大將軍, 改封中山公。
跋下書曰:「自頃多故, 事難相尋, 賦役系苦, 百姓困窮。宜加寬宥, 務從簡易, 前朝苛政, 皆悉除之。守宰當垂仁惠, 無得侵害百姓, 蘭臺都官明加澄察。」初, 慕容熙之敗也, 工人李訓竊寶而逃, 貲至巨萬, 行貨於馬弗勤, 弗勤以訓為方略令。既而失志之士書之於闕下碑, 馮素弗言之於跋, 請免弗勤官, 仍推罪之。跋曰:「大臣無忠清之節, 貨財公行於朝, 雖由吾不明所致, 弗勤宜肆諸市朝, 以正刑憲。但大業草創, 彞倫未敘, 弗勤拔自寒微, 未有君子之志, 其特原之。李訓小人, 汙辱朝士, 可東市考竟。」於是上下肅然, 請賕路絕。
蝚蠕勇斛律遣使求跋女偽樂浪公主, 獻馬三千匹, 跋命其群下議之。素弗等議曰:「前代舊事, 皆以宗女妻六夷, 宜許以妃嬪之女, 樂浪公主不宜下降非類。」跋曰:「女生從夫, 千里豈遠!朕方崇信殊俗, 奈何欺之!」乃許焉。遣其游擊秦都率騎二千, 送其女婦于蝚蠕。庫莫奚虞出庫真率三千餘落請交市, 獻馬千匹, 許之, 處之於營丘。
分遣使者巡行郡國, 孤老久疾不能自存者, 振穀帛有差, 孝悌力田閨門和順者, 皆褒顯之。昌黎郝越、營丘張買成、周刁、溫建德、何纂以賢良皆擢敘之。遣其太常丞劉軒徙北部人五百戶于長谷, 為祖父園邑。以其太子永領大單于, 置四輔。跋勵意農桑, 勤心政事, 乃下書省徭薄賦, 墮農者戮之, 力田者褒賞, 命尚書紀達為之條制。每遣守宰, 必親見東堂, 問為政事之要, 令極言無隱, 以觀其志, 於是朝野競勸焉。
先是, 河間人褚匡言於跋曰:「陛下至德應期, 龍飛東夏, 舊邦宗族, 傾首朝陽, 以日為歲。若聽臣往迎, 致之不遠。」跋曰:「隔絕殊域, 阻回數千, 將何可致也?」匡曰:「章武郡臨海, 船路甚通, 出於遼西臨渝, 不為難也。」跋許之, 署匡游擊將軍、中書侍郎, 厚加資遣。匡尋與跋從兄買、從弟睹自長樂率五千餘戶來奔, 署買為衛尉, 封城陽伯, 睹為太常、高城伯。
契丹庫莫奚降, 署其大人為歸善王。
跋又下書曰:「今疆宇無虞, 百姓寧業, 而田畝荒穢, 有司不隨時督察, 欲今家給人足, 不亦難乎!桑柘之益, 有生之本。此土少桑, 人未見其利, 可令百姓人殖桑一百根, 柘二十根。」又下書曰:「聖人制禮, 送終有度。重其衣衾, 厚其棺槨, 將何用乎?人之亡也, 精魂上歸於天, 骨肉下歸於地, 朝終夕壞, 無寒暖之期, 衣以錦繡, 服以羅紈, 寧有知哉!厚於送終, 貴而改葬, 皆無益亡者, 有損於生。是以祖考因舊立廟, 皆不改營陵寢。申下境內, 自今皆令奉之。」
魏使耿貳至其國, 跋遣其黃門郎常陋迎之於道。跋為不稱臣, 怒而不見。及至, 跋又遣陋勞之。貳忿而不謝。跋散騎常侍申秀言於跋曰:「陛下接貳以禮, 而敢驕蹇若斯, 不可容也。, 」中給事馮懿以傾佞有幸, 又盛稱貳之陵慠以激跋。跋曰:「亦各其志也。匹夫尚不可屈, 況一方之主乎!」請幽而降之, 跋乃留貳不遣。
是時井竭三日而復。其尚書令孫護里有犬與豕交, 護見而惡之, 召太史令閔尚筮之。尚曰:「犬豕異類而交, 違性失本, 其於《洪範》為犬禍, 將勃亂失眾, 以至敗亡。明公位極冢宰, 遐邇具瞻, 諸弟並封列侯, 貴傾王室, 妖見里庭, 不為他也。願公戒滿盈之失, 脩尚恭儉, 則妖怪可消, 永享元吉。」護默然不悅。
昌黎尹孫伯仁、護弟叱支、叱支弟乙拔等俱有才力, 以驍勇聞。跋之立也, 並冀開府, 而跋未之許, 由是有怨言。每於朝饗之際, 常拔劍擊柱曰:「興建大業, 有功力焉, 而滯於散將, 豈是漢祖河山之義乎!」跋怒, 誅之。進護左光祿大夫、開府儀同三司、錄尚書事以慰之。護自三弟誅後, 常怏怏有不悅之色, 跋怒, CG之。尋而遼東太守務銀提自以功在孫護、張興之右, 而出為邊郡, 抗表有恨言, 密謀外叛。跋怒, 殺之。
跋下書曰:「武以平亂, 文以經務, 寧國濟俗, 實所憑焉。自頃喪難, 禮崩樂壞, 閭閻絕諷誦之音, 後行無庠序之教, 子衿之歎復興于今, 豈所以穆章風化, 崇闡斯文!可營建太學, 以長樂劉軒、營丘張熾、成周翟崇為博士郎中, 簡二千石已下子弟年十五已上教之。」
跋弟丕, 先是因亂投於高句麗, 跋迎致之, 至龍城, 以為左僕射、常山公。
蝚蠕斛律為其弟大但所逐, 盡室奔跋, 乃館之於遼東郡, 待之以客禮。跋納其女為昭儀。時三月不雨, 至于夏五月。斛律上書請還塞北, 跋曰:「棄國萬里, 又無內應。若以彊兵相送, 糧運難繼;少也, 勢不能固。且千里襲國, 古人為難, 況數千里乎!」斛律固請曰:「不煩大眾, 願給騎三百足矣。得達敕勒國, 人必欣而來迎。」乃許之, 遣單于前輔萬陵率騎三百送之。陵憚遠役, 至黑山, 殺斛律而還。
晉青州刺史申永遣使浮海來聘, 跋乃使其中書郎李扶報之。蝚蠕大但遣使獻馬三千匹, 羊萬口。
有赤氣四塞, 太史令張穆言於跋曰:「兵氣也。今大魏威制六合, 而聘使斷絕。自古未有鄰接境, 不通和好。違義怒鄰, 取亡之道。宜還前使, 修和結盟。」跋曰:「吾當思之。」尋而魏軍大至, 遣單于右輔古泥率騎候之。去城十五里, 遇軍奔還。又遣其將姚昭、皇甫軌等距戰, 軌中流矢死。魏以有備, 引還。
跋境地震山崩, 洪光門鸛雀折。又地震, 右寢壞。跋問閔尚曰:「比年屢有地動之變, 卿可明言其故。」尚曰:「地, 陰也, 主百姓。震有左右, 此震皆向右, 臣懼百姓將西移。」跋曰:「吾亦甚慮之。」分遣使者巡行郡國, 問所疾苦, 孤老不能自存者, 賜以穀帛有差。
跋立十一年, 至是, 元熙元年也, 此後事入于宋。至元嘉七年死。弟弘殺跋子翼自立, 後為魏所伐, 東奔高句麗。居二年, 高句麗殺之。
, 跋以孝武太元二十年僭號, 至弘二世, 凡二十有八載。
馮素弗, 跋之長弟也。慷慨有大志, 姿貌魁偉, 雄傑不群, 任俠放蕩, 不修小節, 故時人未之奇, 惟王齊異焉, 曰:「撥亂才也。」惟交結時豪為務, 不以產業經懷。弱冠, 自詣慕容熙尚書左丞韓業請婚, 業怒而距之。復求尚書郎高邵女, 邵亦弗許。南宮令成藻, 豪俊有高名, 素弗造焉, 藻命門者勿納。素弗逕入, 與藻對坐, 旁若無人。談飲連日。藻始奇之, 曰:「吾遠求騏驥, 不知近在東鄰, 何識子之晚也!」當世俠士莫不歸之。及熙僭號, 為侍御郎、小帳下督。
跋之偽業, 素弗所建也。及為宰輔, 謙虛恭慎, 非禮不動, 雖廝養之賤, 皆與之抗禮。車服屋宇, 務於儉約, 脩己率下, 百僚憚之。初為京尹。及鎮營丘, 百姓歌之。嘗謂韓業曰:「君前既不顧, 今將自取, 何如?」業拜而陳謝。素弗曰:「既往之事, 豈復與君計之!」然待業彌厚。好存亡繼絕, 申拔舊門, 問侍中陽哲曰:「秦、趙勳臣子弟今何在乎?」哲曰:「皆在中州, 惟桃豹孫鮮在焉。」素弗召為左常侍, 論者歸其有宰衡之度。
跋之七年死, 跋哭之哀慟。比葬, 七臨之。
史臣曰:自五胡縱慝, 九域淪胥, 帝里神州, 遂混之於荒裔, 鴻名寶位, 咸假之於雜種。嘗謂戎狄凶囂, 未窺道德, 欺天擅命, 抑乃其常。而馮跋出自中州, 有殊醜類, 因鮮卑之昏虐, 亦盜名於海隅。然其遷徙之餘, 少非雄傑, 幸以寬厚為眾所推。初雖砥礪, 終罕成德, 舊史稱其信惑妖祀, 斥黜諫臣, 無開馭之才, 異經決之士, 信矣。速禍致寇, 良謂在茲。猶能撫育黎萌, 保守疆宇, 發號施令, 二十餘年, 豈天意乎, 非人事也!
贊曰:國仁驍武, 乾歸勇悍。矯矯熾磐, 臨機能斷。孰謂獯虜, 亦懷沈算。文起常才, 憑時叛換。咸竊大寶, 為我多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