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九《志第九》

卷十九《志第九》
禮上
夫人含天地陰陽之靈, 有哀樂喜怒之情。乃聖垂範, 以為民極, 節其驕淫, 以防其暴亂;崇高天地, 虔敬鬼神, 列尊卑之序, 成夫婦之義, 然後為國為家, 可得而治也。《傳》曰:「一日克己復禮, 天下歸仁。」若乃太一初分, 燧人鉆火, 志有暢於恭儉, 情不由乎玉帛, 而酌玄流於春澗之右, 焚封豕於秋林之外, 亦無得而闕焉。軒頊依神, 唐虞稽古, 逮乎隆周, 其文大備。或垂百官之範, 置不刊之法;或禮經三百, 威儀三千, 皆所以弘宣天意, 雕刻人理。叔代澆訛, 王風陵謝, 事睽光國, 禮亦愆家。趙簡子問太叔以揖讓周旋之禮, 對曰:「蓋所謂儀而非禮也。」天經地義之道, 自茲尤缺。哀公十一年, 孔子自衛反魯, 跡三代之典, 垂百王之訓, 時無明後, 道噎不行。
若夫情尚分流, 堤防之仁是棄;澆訛異術, 洙泗之風斯泯。是以漢文罷再期之喪, 中興為一郊之祭, 隨時之義, 不其然歟!而西京元鼎之辰, 中興永平之日, 疏璧流而延冠帶, 啟儒門而引諸生, 兩京之盛, 於斯為美。及山魚登俎, 澤豕睽經, 禮樂恆委, 浮華相尚, 而郊禋之制, 綱紀或存。魏氏光宅, 憲章斯美。王肅、高堂隆之徒, 博通前載, 三千條之禮, 十七篇之學, 各以舊文增損當世, 豈所謂致君於堯舜之道焉。世屬雕墻, 時逢秕政, 周因之典, 務多違俗, 而遺編殘冊, 猶有可觀者也。景初元年, 營洛陽南委粟山以為圓丘, 祀之日以始祖帝舜配, 房俎生魚, 陶樽玄酒, 非搢紳為之綱紀, 其孰能興於此者哉!
宣景戎旅, 未遑伊制。太康平吳, 九州共一, 禮經咸至, 樂器同歸, 於是齊魯諸生, 各攜緗素。武皇帝亦初平寇亂, 意先儀範。其吉禮也, 則三茅不翦, 日觀停瑄;其兇禮也, 則深衣布冠, 降席撤膳。明乎一謙三益之義, 而教化行焉。元皇中興, 事多權道, 遺文舊典, 不斷如發。是以常侍戴邈詣闕上疏云:「方今天地更始, 萬物權輿, 蕩近世之流弊, 創千齡之英範。是故雙劍之節崇, 而飛白之俗成;挾琴之容飾, 而赴曲之和作。」其所以興起禮文, 勸帝身先之也。穆哀之後, 王猷漸替, 桓溫居揆, 政由己出, 而有司或曜斯文, 增暉執事, 主威長謝, 臣道專行。《記》曰, 「茍無其位, 不可以作禮樂」, 豈斯之謂歟!
晉始則有荀顗、鄭沖裁成國典, 江左則有荀崧、刁協損益朝儀。《周官》五禮, 吉兇軍賓嘉, 而吉禮之大, 莫過祭祀, 故《洪範》八政, 三日祀。祀者, 所以昭孝事祖, 通於神明者也。漢興, 承秦滅學之後, 制度多未能復古。歷東、西京四百餘年, 故往往改變。魏氏承漢末大亂, 舊章殄滅, 命侍中王粲、尚書衛顗草創朝儀。及晉國建, 文帝又命荀顗因魏代前事, 撰為新禮, 參考今古, 更其節文, 羊祜、任愷、庾峻、應貞並共刊定, 成百六十五篇, 奏之。太康初, 尚書僕射硃整奏付尚書郎摯虞討論之。虞表所宜損增曰:
臣典校故太尉顗所撰《五禮》, 臣以為夫革命以垂統, 帝王之美事也, 隆禮以率教, 邦國之大務也, 是以臣前表禮事稽留, 求速訖施行。又以《喪服》最多疑闕, 宜見補定。又以今禮篇卷煩重, 宜隨類通合。事久不出, 懼見寢嘿。
蓋冠婚祭會諸吉禮, 其制少變;至於《喪服》, 世之要用, 而特易失旨。故子張疑高宗諒陰三年, 子思不聽其子服出母, 子游謂異父昆弟大功, 而子夏謂之齊衰, 及孔子沒而門人疑於所服。此等皆明達習禮, 仰讀周典, 俯師仲尼, 漸漬聖訓, 講肄積年, 及遇喪事, 尤尚若此, 明喪禮易惑, 不可不詳也。況自此已來, 篇章焚散, 去聖彌遠, 喪制詭謬, 固其宜矣。是以《喪服》一卷, 卷不盈握, 而爭說紛然。三年之喪, 鄭云二十七月, 王云二十五月。改葬之服, 鄭云服緦三月, 王云葬訖而除。繼母出嫁, 鄭云皆服, 王云從乎繼寄育乃為之服。無服之殤, 鄭云子生一月哭之一日, 王云以哭之日易服之月。如此者甚眾。《喪服》本文省略, 必待注解事義乃彰;其傳說差詳, 世稱子夏所作。鄭王祖《經》宗《傳》, 而各有異同, 天下並疑, 莫知所定, 而顗直書古《經》文而已, 盡除子夏《傳》及先儒注說, 其事不可得行。及其行事, 故當還頒異說, 一彼一此, 非所以定制也。臣以為今宜參采《禮記》, 略取《傳》說, 補其未備, 一其殊義。可依準王景侯所撰《喪服變除》, 使類統明正, 以斷疑爭, 然後制無二門, 咸同所由。
又此禮當班於天下, 不宜繁多。顗為百六十五篇, 篇為一卷, 合十五餘萬言, 臣猶謂卷多文煩, 類皆重出。案《尚書·堯典》祀山川之禮, 惟於東嶽備稱牲幣之數, 陳所用之儀, 其餘則但曰「如初」。《周禮》祀天地五帝享先王, 其事同者皆曰「亦如之」, 文約而義舉。今禮儀事同而名異者, 輒別為篇, 卷煩而不典。皆宜省文通事, 隨類合之, 事有不同, 乃列其異。如此, 所減三分之一。
虞討論新禮訖, 以元康元年上之。所陳惟明堂五帝、二社六宗及吉凶王公制度, 凡十五篇。有詔可其議。後虞與傅咸纘續其事, 竟未成功。中原覆沒, 虞之《決疑注》, 是其遺事也。逮于江左, 僕射刁協、太常荀崧補緝舊文, 光祿大夫蔡謨又踵脩其事云。
魏明帝太和元年正月丁未, 郊祀武帝以配天, 宗祀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。於是時, 二漢郊禋之制具存, 魏所損益可知。四年八月, 天子東巡, 過繁昌, 使執金吾臧霸行太尉事, 以特牛祠受禪壇。景初元年十月乙卯, 始營洛陽南委粟山為圜丘。詔曰:「昔漢氏之初, 承秦滅學之後, 採摭殘缺, 以備郊祀。自甘泉后土, 雍宮五畤, 神祗兆位, 多不經見, 並以興廢無常, 一彼一此, 四百餘年, 廢無禘禮, 古代之所更立者, 遂有闕焉。曹氏世係, 出自有虞氏。今祀圜丘以始祖帝舜配, 號圜丘曰皇皇帝天。方丘所祭曰皇皇后地, 以舜妃伊氏配。天郊所祭曰皇天之神, 以太祖武皇帝配。地郊所祭曰皇地之祗, 以武宣皇后配。宗祀皇考高祖文皇帝於明堂, 以配上帝。」十二月壬子冬至, 始祀皇皇帝天于圜丘, 以始祖有虞帝舜配。自正始以後, 終魏世不復郊祀。
魏元帝咸熙二年十二月甲子, 使持節侍中太保鄭沖、兼太尉司隸校尉李憙奉皇帝璽綬策書, 禪位于晉。丙寅, 武皇帝設壇場于南郊, 柴燎告類于上帝, 是時尚未有祖配。泰始二年正月, 詔曰:「有司前奏郊祀權用魏禮, 朕不慮改作之難, 令便為永制, 眾議紛互, 遂不時定, 不得以時供饗神祗, 配以祖考。日夕難企, 貶食忘安, 其便郊祀。」時群臣又議, 五帝即天也, 王氣時異, 故殊其號, 雖名有五, 其實一神。明堂南郊, 宜除五帝之坐, 五郊改五精之號, 皆同稱昊天上帝, 各設一坐而已。地郊又除先后配祀。帝悉從之。二月丁丑, 郊禮宣皇帝以配天, 宗祀文皇帝於明堂以配上帝。是年十一月, 有司又議奏, 古者丘郊不異, 宜並圓丘方丘於南北郊, 更脩立壇兆, 其二至之祀合於二郊。帝又從之, 一如宣帝所用王肅議也。是月庚寅冬至, 帝親祠圓丘於南郊。自是後, 圓丘方澤不別立。
太康三年正月, 帝親郊祀, 皇太子、皇子悉侍祠。十年十月, 又詔曰:「《孝經》『郊祀后稷以配天, 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。』而《周官》云『祀天旅上帝』, 又曰『祀地旅四望』。望非地, 則明堂上帝不得為天也。往者眾議除明堂五帝位, 考之禮文不正。且《詩序》曰『文武之功, 起於后稷』, 故推以配天焉。宣帝以神武創業, 既已配天, 復以先帝配天, 於義亦所不安。其復明堂及南郊五帝位。愍帝都長安, 未及立郊廟而敗。
元帝渡江, 太興二年始議立郊祀儀。尚書令刁協、國子祭酒杜夷議, 宜須旋都洛邑乃脩之。司徒荀組據漢獻帝都許即便立郊, 自宜於此脩奉。驃騎王導、僕射荀崧、太常華恒、中書侍郎庾亮皆同組議, 事遂施行, 立南郊於已地。其制度皆太常賀循所定, 多依漢及晉初之儀。三月辛卯, 帝親郊祀, 饗配之禮一依武帝始郊故事。是時尚未立北壇, 地祗眾神共在天郊。
明帝太寧三年七月, 始詔立北郊, 未及建而帝崩。及成帝咸和八年正月, 追述前旨, 於覆舟山南立之。天郊則五帝之佐、日月、五星、二十八宿、文昌、北斗、三台、司命、軒轅、后土、太一、天一、太微、句陳、北極、雨師、雷電、司空、風伯、老人, 凡六十二神也。地郊則五嶽、四望、四海、四瀆、五湖、五帝之佐、沂山、嶽山、白山、霍山、醫無閭山、蔣山、松江、會稽山、錢唐江、先農, 凡四十四神也。江南諸小山, 蓋江左所立, 猶如漢西京關中小水皆有祭秩也。是月辛未, 祀北郊, 始以宣穆張皇后配, 此魏氏故事, 非晉舊也。
康帝建元元年正月, 將北郊, 有疑議。太常顧和表:「泰始中, 合二至之禮於二郊。北郊之月, 古無明文, 或以夏至, 或同用陽月。漢光武正月辛未, 始建北郊, 此則與南郊同月。及中興草創, 百度從簡, 合七郊於一丘, 憲章未備, 權用斯禮, 蓋時宜也。至咸和中, 議別立北郊, 同用正月。魏承後漢, 正月祭天以地配。時高堂隆等以為禮祭天不以地配, 而稱《周禮》三王之郊一用夏正。」於是從和議。是月辛未南郊, 辛已北郊, 帝皆親奉。
安帝元興三年, 劉裕討桓玄, 走之。已卯, 告義功于南郊。是年, 帝蒙塵江陵未反。其明年應郊, 朝議以為宜依《周禮》, 宗伯攝職, 三公行事。尚書左丞王納之獨曰:「既殯郊祀, 自是天子當陽, 有君存焉, 稟命而行, 何所辯也。郊之興否, 豈如今日之比乎!」議者又云:「今宜郊, 故是承制所得令三公行事。」又「郊天極尊, 惟一而已, 故非天子不祀也。庶人以上, 莫不蒸嘗, 嫡子居外, 介子執事, 未有不親受命而可祭天者。」納之又曰:「武皇受禪, 用二月郊, 元帝中興, 以三月郊。今郊時未過, 日望輿駕, 無為欲速, 而使皇輿旋反, 更不得親奉也。」於是從納之議。
郊廟牲幣璧玉之色, 雖有成文, 秦世多以騮駒, 漢則但云犢, 未辯其色。江左南北郊同用玄牲, 明堂廟社同以赤牲。
, 有事告祖禰宜社之文, 未有告郊之典也。漢儀, 天子之喪, 使太尉告謚于南郊, 他無聞焉。魏文帝黃初四年七月, 帝將東巡, 以大軍當出, 使太常以一特牛告祠南郊。及文帝崩, 太尉鐘繇告謚南郊, 皆是有事於郊也。江左則廢。
, 春分祀朝日於東, 秋分祀夕月於西。漢武帝郊泰畤, 平旦出竹宮, 東向揖日, 其夕西向揖月。既郊明, 又不在東西郊也。後遂旦夕常拜。故魏文帝詔曰:「漢氏不拜日於東郊, 而旦夕常於殿下東西拜日月, 煩褻似家人之事, 非事天神之道也。」黃初二年正月乙亥, 祀朝日于東門之外, 又違禮二分之義。魏明帝太和元年二月丁亥, 祀朝日于東郊, 八月己丑, 祀夕月于西郊, 始得古禮。及武帝太康二年, 有司奏, 春分依舊請車駕祀朝日, 寒溫未適, 可不親出。詔曰:「禮儀宜有常, 若如所奏, 與故太尉所撰不同, 復為無定制也。間者方難未平, 故每從所奏, 今戎事弭息, 惟此為大。」案此詔, 帝復為親祀朝日也。此後廢。
, 「郊祀后稷以配天, 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。」魏文帝即位, 用漢明堂而未有配。明帝太和元年, 始宗祀文帝於明堂, 齊王亦行其禮。
晉初以文帝配, 後復以宣帝, 尋復還以文帝配, 其餘無所變革。是則郊與明堂, 同配異配, 參差不同矣。摯虞議以為:「漢魏故事, 明堂祀五帝之神。新禮, 五帝即上帝, 即天帝也。明堂除五帝之位, 惟祭上帝。案仲尼稱『郊祀后稷以配天, 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。』《周禮》, 祀天旅上帝, 祀地旅四望。望非地, 則上帝非天, 斷可識矣。郊丘之祀, 掃地而祭, 牲用繭栗, 器用陶匏, 事反其始, 故配以遠祖。明堂之祭, 備物以薦, 玉牲並陳, 籩豆成列, 禮同人鬼, 故配以近考。郊堂兆位, 居然異體, 牲牢品物, 質文殊趣。且祖考同配, 非謂尊嚴之美, 三日再祀, 非謂不黷之義, 其非一神, 亦足明矣。昔在上古, 生為明王, 沒則配五行, 故太昊配木, 神農配火, 少昊配金, 顓頊配水, 黃帝配土。此五帝者, 配天之神, 同兆之於四郊, 報之於明堂。祀天, 大裘而冕, 祀五帝亦如之。或以為五精之帝, 佐天育物者也。前代相因, 莫之或廢, 晉初始從異議。《庚午詔書》, 明堂及南郊除五帝之位, 惟祀天神, 新禮奉而用之。前太醫令韓楊上書, 宜如舊祀五帝。太康十年, 詔已施用。宜定新禮, 明堂及郊祀五帝如舊。」詔從之。江左以後, 未遑脩建。
漢儀, 太史每歲上其年歷, 先立春、立夏、大暑、立秋、立冬常讀五時令, 皇帝所服, 各隨五時之色。帝升御坐, 尚書令以下就席位, 尚書三公郎以令置案上, 奉以入, 就席伏讀訖, 賜酒一卮。魏氏常行其禮。魏明帝景初元年, 通事白曰:「前後但見讀春夏秋冬四時令, 至於服黃之時, 獨闕不讀, 今不解其故。」散騎常侍領太史令高堂隆以為「黃於五行, 中央土也, 王四季各十八日。土生於火, 故於火用事之末服黃, 三季則否。其令則隨四時, 不以五行為令也, 是以服黃無令。」斯則魏氏不讀大暑令也。
及晉受命, 亦有其制。傅咸云:「立秋一日, 白路光於紫庭, 白旂陳於玉階。」然則其日旂路皆白也。成帝咸和五年六月丁未, 有司奏讀秋令。兼侍中散騎常侍荀奕、兼黃門侍郎散騎侍郎曹宇駮曰:「尚書三公曹奏讀秋令, 儀注舊典未備。臣等參議光祿大夫臣華恒議, 武皇帝以秋夏盛暑, 常闕不讀令, 在春冬不廢也。夫先王所以順時讀令者, 蓋後天而奉天時, 正服尊嚴之所重。今服章多闕, 加比熱隆赫, 臣等謂可如恆議, 依故事闕而不讀。」詔可。六年三月, 有司奏「今月十六日立夏。今正服漸備, 四時讀令, 是祗述天和隆殺之道, 謂今故宜讀夏令。」奏可。
《禮》, 孟春之月, 「乃擇元辰, 天子親載耒耜, 措之于參保介之御間, 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躬耕帝藉」。至秦滅學, 其禮久廢。漢文帝之後, 始行斯典。魏之三祖, 亦皆親耕藉田。
及武帝泰始四年, 有司奏耕祠先農, , 令有司行事。詔曰:「夫國之大事, 在祀與農。是以古之聖王, 躬耕帝藉, 以供郊廟之粢盛, 且以訓化天下。近世以來, 耕藉止於數步之中, 空有慕古之名, 曾無供祀訓農之實, 而有百官車徒之費。今脩千畝之制, 當與群公卿士躬稼穡之艱難, 以率先天下。主者詳具其制, 下河南, 處田地於東郊之南, 洛水之北。若無官田, 隨宜使換, 而不得侵人也。」於是乘輿御木輅以耕, 以太牢祀先農。自惠帝之後, 其事便廢。
江左元帝將脩耕藉, 尚書符問「藉田至尊應躬祠先農不」?賀循答:「漢儀無, 止有至尊應自祭之文。然則《周禮》王者祭四望則毳冕, 祭社稷五祀則絺冕, 以此不為無親祭之義也。宜立兩儀注。」賀循等所上儀注又未詳允, 事竟不行。後哀帝復欲行其典, 亦不能遂。
漢儀, 縣邑常以乙未日祠先農, 乃耕於乙地, 以丙戌日祠風伯於戌地, 以已丑日祠雨師於丑地, 牲用羊豕。立春之日, 皆青幡幘迎春于東郊外野中。迎春至自野中出, 則迎拜之而還, 弗祭。三時不迎。
魏氏雖天子耕藉, 籓鎮闕諸侯百畝之禮。及武帝末, 有司奏:「古諸侯耕藉田百畝, 躬執耒以奉社稷宗廟, 以勸率農功。今諸王臨國, 宜依脩耕藉之義。」然竟未施行。
《周禮》, 王后帥內外命婦享先蠶於北郊。漢儀, 皇后親桑東郊苑中, 蠶室祭蠶神, 曰苑窳婦人、寓氏公主, 祠用少牢。魏文帝黃初七年正月, 命中宮蠶于北郊, 依周典也。
及武帝太康六年, 散騎常侍華嶠奏:「先王之制, 天子諸侯親耕藉田千畝, 后夫人躬蠶桑。今陛下以聖明至仁, 脩先王之緒, 皇后體資生之德, 合配乾之義, 而坤道未光, 蠶禮尚缺。以為宜依古式, 備斯盛典。」詔曰:「昔天子親藉, 以供粢盛, 后夫人躬蠶, 以備祭服, 所以聿遵孝敬, 明教示訓也。今藉田有制, 而蠶禮不脩, 由中間務多, 未暇崇備。今天下無事, 宜脩禮以示四海。其詳依古典, 及近代故事, 以參今宜, 明年施行。」於是蠶於西郊, 蓋與藉田對其方也。乃使侍中成粲草定其儀。先蠶壇高一丈, 方二丈, 為四出陛, 陛廣五尺, 在皇后採桑壇東南帷宮外門之外, 而東南去帷宮十丈, 在蠶室西南, 桑林在其東。取列侯妻六人為蠶母。蠶將生, 擇吉日, 皇后著十二笄步搖, 依漢魏故事, 衣青衣, 乘油畫雲母安車, 駕六騩馬。女尚書著貂蟬佩璽陪乘, 載筐鉤。公主、三夫人、九嬪、世婦、諸太妃、太夫人及縣鄉君、郡公侯特進夫人、外世婦、命婦皆步搖、衣青, 各載筐鉤從蠶。先桑二日, 蠶室生蠶著薄上。桑日, 皇后未到, 太祝令質明以一太牢告祠, 謁者一人監祠。祠畢撤饌, 班餘胙於從桑及奉祠者。皇后至西郊升壇, 公主以下陪列壇東。皇后東面躬桑, 採三條, 諸妃公主各採五條, 縣鄉君以下各採九條, 悉以桑授蠶母, 還蠶室。事訖, 皇后還便坐, 公主以下乃就位, 設饗宴, 賜絹各有差。
前漢但置官社而無官稷, 王莽置官稷, 後復省。故漢至魏但太社有稷, 而官社無稷, 故常二社一稷也。
晉初仍魏, 無所增損。至太康九年, 改建宗廟, 而社稷壇一廟俱徙。乃詔曰:「社實一神, 其並二社之祀。」於是車騎司馬傅咸表曰:
《祭法》王社太社, 各有其義。天子尊事郊廟, 故冕而躬耕。躬耕也者, 所以重孝享之粢盛。親耕故自報, 自為立社者, 為藉田而報者也。國以人為本, 人以穀為命, 故又為百姓立社而祈報焉。事異報殊, 此社之所以有二也。
王景侯之論王社, 亦謂春祈藉田, 秋而報之也。其論太社, 則曰王者布下圻內, 為百姓立之, 謂之大社, 不自立之於京都也。景侯此論據《祭法》。《祭法》:「大夫以下成群立社, 曰置社。」景侯解曰, 「今之里社是也」。景侯解《祭法》, 則以置社為人間之社矣。而別論復以太社為人間之社, 未曉此旨也。太社, 天子為百姓而祀, 故稱天子社。《郊特牲》曰:「天子太社, 必受霜露風雨。」以群姓之眾, 王者通為立社, 故稱太社也。若夫置社, 其數不一, 蓋以里所為名, 《左氏傳》盟于清丘之社是也。眾庶之社, 既已不稱太矣, 若復不立之京都, 當安所立乎!
《祭法》又曰, 王為群姓立七祀, 王自為立七祀。言自為者, 自為而祀也;為群姓者, 為群姓而祀也。太社與七祀其文正等。說者窮此, 因云墳籍但有五祀, 無七祀也。案祭, 五祀國之大祀, 七者小祀。《周禮》所云祭凡小祀, 則墨冕之屬也。景侯解大厲曰, 「如周杜伯, 鬼有所歸, 乃不為厲」。今云無二社者稱景侯, 《祭法》不謂無二, 則曰「口傳無其文也」。夫以景侯之明, 擬議而後為解, 而欲以口論除明文, 如此非但二社當見思惟, 景侯之後解亦未易除也。
前被敕, 《尚書·召告》乃社于新邑, 惟一太牢, 不二社之明義也。案《郊特牲》曰社稷太牢, 必援一牢之文以明社之無二, 則稷無牲矣。說者曰, 舉社則稷可知。茍可舉社以明稷, 何獨不舉一以明二?國之大事, 在祀與戎。若有二而除之, 不若過而存之。況存之有義, 而除之無據乎?
《周禮》封人掌設社壝, 無稷字。今帝社無稷, 蓋出於此。然國主社稷, 故經傳動稱社稷。《周禮》王祭社稷則絺冕, 此王社有稷之交也。封人所掌社壝之無稷字, 說者以為略文, 從可知也。謂宜仍舊立二社, 而加立帝社之稷。
時成粲義稱景侯論太社不立京都, 欲破鄭氏學。咸重表以為:「如粲之論, 景侯之解文以此壞。《大雅》云『乃立冢土』, 毛公解曰, 『冢土, 大社也。』景侯解《詩》, 即用此說。《禹貢》『惟土五色』, 景侯解曰, 『王者取五色土為太社, 封四方諸侯, 各割其方色土者覆四方也』。如此, 太社復為立京都也。不知此論何從而出, 而與解乖, 上違經記明文, 下壞景侯之解。臣雖頑蔽, 少長學門, 不能默已, 謹復續上。」劉寔與咸議同。詔曰:「社實一神, 而相襲二位, 眾議不同, 何必改作!其便仍舊, 一如魏制。」
其後摯虞奏, 以為:「臣案《祭法》『王為群姓立社曰太社, 王自『為立社曰王社。』《周禮》大司徒『設其社稷之壝』, 又曰『以血祭祭社稷』, 則太社也。又曰『封人掌設王之社壝』, 又有軍旅宜乎社, 則王社也。太社為群姓祈報, 祈報有時, 主不可廢。故凡祓社釁鼓, 主奉以從是也。此皆二社之明文, 前代之所尊。以《尚書·召告》社于新邑三牲各文, 《詩》稱『乃立冢土』, 無兩社之交, 故廢帝社, 惟立太社。《詩書》所稱, 各指一事, 又皆在公旦制作之前, 未可以易《周禮》之明典, 《祭法》之正義。前改建廟社, 營一社之處, 朝議斐然, 執古匡今。世祖武皇帝躬發明詔, 定二社之義, 以為永制。宜定新禮, 從二社。」詔從之。
至元帝建武元年, 又依洛京立二社一稷。其太社之祝曰:「地德普施, 惠存無疆。乃建太社, 保祐萬邦。悠悠四海, 咸賴嘉祥。」其帝社之祝曰:「坤德厚載, 邦畿是保。乃建帝社, 以神地道。明祀惟辰, 景福來造。」
漢儀, 每月旦, 太史上其月歷, 有司侍郎尚書見讀其令, 奉行其正。朔前後二日, 牽牛酒至社下以祭日。日有變, 割羊以祠社, 用救日變。執事者長冠, 衣絳領袖緣中衣、絳緣以行禮, 如故事。自晉受命, 日月將交會, 太史乃上合朔, 尚書先事三日, 宣攝內外戒嚴。摯虞《決疑》曰:「凡救日蝕者, 著赤幘, 以助陽也。日將蝕, 天子素服避正殿, 內外嚴警。太史登靈臺, 伺侯日變, 便伐鼓於門。聞鼓音, 侍臣皆著赤幘, 帶劍入侍。三臺令史以上皆各持劍, 立其戶前。衛尉卿驅馳繞宮, 伺察守備。周而復始, 亦伐鼓於社, 用周禮也。又以赤絲為繩以繫社, 祝史陳辭以責之。社, 勾龍之神, 天子之上公, 故陳辭以責之。日復常, 乃罷。」
漢建安中, 將正會, 而太史上言, 正旦當日蝕。朝士疑會否, 共諮尚書令荀彧。時廣平計吏劉邵在坐, 曰:「梓慎、裨灶, 古之良史, 尤占水火, 錯失天時。《禮》, 諸侯旅見天子, 入門不得終禮者四, 日蝕在一。然則聖人垂制, 不為變異豫廢朝禮者, 或災消異伏, 或推術謬誤也。」彧及眾人咸善而從之, 遂朝會如舊, 日亦不蝕, 邵由此顯名。
至武帝咸寧三年、四年, 並以正旦合朔卻元會, 改魏故事也。元帝太興元年四月, 合朔, 中書侍郎孔愉奏曰:「《春秋》, 日有蝕之, 天子伐鼓于社, 攻諸陰也;諸侯伐鼓于朝, 臣自攻也。案尚書符, 若日有變, 便擊鼓於諸門, 有違舊典。」詔曰:「所陳有正義, 輒敕外改之。」
至康帝建元元年, 太史上元日合朔, 後復疑應卻會與否。庾冰輔政, 寫劉邵議以示八坐。于時有謂邵為不得禮意, 荀彧從之, 是勝人之一失。故蔡謨遂著議非之, 曰:「邵論災消異伏, 又以梓慎、裨灶猶有錯失, 太史上言, 亦不必審, 其理誠然也。而云聖人垂制, 不為變異豫廢朝禮, 此則謬矣。災祥之發, 所以譴告人君, 王者之所重誡, 故素服廢樂, 退避正寢, 百官降物, 用幣伐鼓, 躬親而救之。夫敬誡之事, 與其疑而廢之, 寧慎而行之。故孔子、老聃助葬於巷黨, 以喪不見星而行, 故日蝕而止柩, 曰安知其不見星也。而邵廢之, 是棄聖賢之成規也。魯桓公壬申有災, 而以乙亥嘗祭, 《春秋》譏之。災事既過, 猶追懼未已, 故廢宗廟之察, 況聞天眚將至, 行慶樂之會, 於禮乖矣。《禮記》所云諸侯入門不得終禮者, 謂日官不豫言, 諸侯既入, 見蝕乃知耳, 非先聞當蝕而朝會不廢也。引此, 可謂失其義旨。劉邵所執者《禮記》也, 夫子、老聃巷黨之事, 亦《禮記》所言, 復違而反之, 進退無據。然荀令所善, 漢朝所從, 遂使此言至今見稱, 莫知其誤矣, 後來君子將擬以為式, 故正之云爾。」於是冰從眾議, 遂以卻會。
至永和中, 殷浩輔政, 又欲從劉邵議不卻會。王彪之據咸寧、建元故事, 又曰:「《禮》云諸侯旅見天子, 不得終禮而廢者四, 自謂卒暴有之, 非為先存其事, 而僥倖史官推術繆錯, 故不豫廢朝禮也。」於是又從彪之議。
《尚書》「禋于六宗」, 諸儒互說, 往往不同。王莽以《易》六子, 遂立六宗祠。魏明帝時疑其事, 以問王肅, 亦以為易六子, 故不廢。及晉受命, 司馬彪等表六宗之祀不應特立新禮, 於是遂罷其祀。其後摯虞奏之, 又以為:「案舜受終, 『類于上帝, 系于六宗, 望于山川』, 則六宗非上帝之神, 又非山川之靈也。《周禮》肆師職曰:『用牲于社宗。』黨正職曰:『春秋祭禜亦如之。』肆師之宗, 與社並列, 則班與社同也。黨正之禜, 文不繫社, 則神與社異也。周之命祀, 莫重郊社, 宗同於社, 則貴神明矣。又, 《月令》孟冬祈于天宗, 則《周禮》祭禜, 《月令》天宗, 六宗之神也。漢光武即位高邑, 依《虞書》禋于六宗。安帝元初中, 立祀乾位, 禮同太社。魏氏因之, 至景初二年, 大議其神, 朝士紛紜, 各有所執。惟散騎常侍劉邵以為萬物負陰而抱陽, 沖氣以為和。六宗者, 太極沖和之氣, 為六氣之宗者也。《虞書》謂之六宗, 《周書》謂之天宗。是時考論異同, 而從其議。漢魏相仍, 著為貴祀。凡崇祀百神, 放而不至, 有其興之, 則莫敢廢之。宜定新禮, 祀六宗如舊。」詔從之。
《禮》, 王為群姓立七祀, 曰司命、中霤、國門、國行、大厲、戶、灶。仲春玄鳥至之日, 以太牢祀高禖。《毛詩》《絲衣篇》, 高子曰靈星之尸。漢興, 高帝亦立靈星祠。及武帝, 以李少君故, 始祠灶;及生戾太子, 始立高禖。《漢儀》云, 國家亦有五祀, 有司行事, 其禮頗輕於社稷, 則亦存其典矣。又云, 常以仲春之月, 立高禖祠于城南, 祀以特牲。又, 是月也, 祠老人星于國都南郊老人星廟。立夏祭灶, 季秋祠心星于城南壇心星廟。元康時, 洛陽猶有高禖壇, 百姓祠其旁, 或謂之落星。是後諸祀無聞, 江左以來, 不立七祀, 靈星則配饗南郊, 不復特置焉。
左氏傳「龍見而雩」, 經典尚矣。漢儀, 自立春到立夏, 盡立秋, 郡國尚旱, 郡縣各掃除社稷。其旱也, 公卿官長以次行雩禮求雨, 閉諸陽, 衣皁, 興土龍, 立土人, 舞僮二佾, 七日一變, 如故事。武帝咸寧二年, 春久旱。四月丁已, 詔曰「諸旱處廣加祈請」。五月庚午, 始祈雨于社稷山川。六月戊子, 獲澍雨。此雩之舊典也。太康三年四月, 十年二月, 又如之。其雨多則禜祭, 赤幘朱衣, 閉諸陰, 朱索縈社, 伐朱鼓焉。
《周禮》, 王者祭昊天上帝、日月星辰、司中司命、風伯雨師、社稷、五土、五嶽、山林川澤、四方百物, 兆四類四望, 亦如之。魏文帝黃初二年六月庚子, 初禮五嶽四瀆, 咸秩群祀, 瘞沈珪璧。六年七月, 帝以舟軍入淮。九月壬戌, 遣使者沈璧于淮。魏明帝太和四年八月, 帝東巡, 遣使者以特牛祠中嶽。魏元帝咸熙元年, 行幸長安, 使使者以璧幣禮祠華山。
及穆帝升平中, 何琦論修五嶽祠曰:「唐虞之制, 天子五載一巡狩, 順時之方, 柴燎五嶽, 望于山川, 遍於群神, 故曰, 因名山升中于天, 所以昭告神祗, 饗報功德。是以災厲不作, 而風雨寒暑以時。降及三代, 年數雖殊, 而其禮不易, 五嶽視三公, 四瀆視諸侯, 著在經紀, 所謂『有其舉之, 莫敢廢也。』及秦漢都西京, 涇、渭、長水, 雖不在祀典, 以近咸陽故, 盡得比大川之祠, 而正立之祀可以闕哉!自永嘉之亂, 神州傾覆, 茲事替矣。惟灊之天柱, 在王略之內也, 舊臺選百戶吏卒, 以奉其職。中興之際, 未有官守, 廬江郡常遣大吏兼假四時禱賽, 春釋寒而冬請冰。咸和迄今, 又復隳替。計今非典之祠, 可謂非一。考其正名, 則淫昏之鬼;推其糜費, 則百姓之蠹。而山川大神更為簡缺, 禮俗頹紊, 人神雜擾, 公私奔蹙, 漸以繁滋。良由頃國家多難, 日不暇給, 草建廢滯, 事有未遑。今元憝已殲, 宜脩舊典。嶽瀆之域, 風教所被, 來蘇之眾, 咸蒙德澤。而神明禋祀, 未之或甄, 巡狩柴燎, 其廢尚矣。崇明前典, 將俟皇輿北旋, 稽古憲章, 大釐制度。俎豆牲牢, 祝嘏文辭, 舊章靡記, 可令禮官作式, 歸諸誠簡, 以達明德馨香, 如斯而已。其諸襖孽, 可粗依法令, 先去其甚, 俾邪正不黷。」時不見省。
昔武王入殷, 未及下車而封先代之後, 蓋追思其德也。孔子以大聖而終於陪臣, 未有封爵。至漢元帝, 孔霸以帝師賜爵, 號褒成君, 奉孔子後。魏文帝黃初二年正月, 詔以議郎孔羨為宗聖侯, 邑百戶, 奉孔子祀, 令魯郡脩舊廟, 置百戶吏卒以守衛之。及武帝泰始三年十一月, 改封宗聖侯孔震為奉聖亭侯。又詔太學及魯國, 四時備三牲以祀孔子。明帝太寧三年, 詔給奉聖亭侯孔亭四時祠孔子祭直, 如泰始故事。
, 始立學必先釋奠于先聖先師, 及行事必用幣。漢世雖立學, 斯禮無聞。魏齊王正始二年二月, 帝講論語通, 五年五月, 講《尚書》通, 七年十二月, 講《禮記》通, 並使太常釋奠, 以太牢祠孔子於辟雍, 以顏回配。武帝泰始七年, 皇太子講《孝經》通。咸寧三年, 講《詩》通, 太康三年, 講《禮記》通。惠帝元康三年, 皇太子講《論語》通。元帝太興二年, 皇太子講《論語》通。太子並親釋奠, 以太牢祠孔子, 以顏回配。成帝咸康元年, 帝講《詩》通。穆帝升平元年三月, 帝講《孝經》通。孝武寧康三年七月, 帝講《孝經》通。並釋奠如故事。穆帝、孝武並權以中堂為太學。
故事, 祀皋陶於廷尉寺, 新禮移祀於律署, 以同祭先聖於太學也。故事, 祀以社日, 新禮改以孟秋之月, 以應秋政。摯虞以為:「案《虞書》, 皋陶作士師, 惟明克允, 國重其功, 人思其當, 是以獄官禮其神, 繫者致其祭, 功在斷獄之成, 不在律令之始也。大學之設, 義重太常, 故祭于太學, 是崇聖而從重也。律署之置, 卑於廷尉, 移祀於署, 是去重而就輕也。律非正署, 廢興無常, 宜如舊祀於廷尉。又, 祭用仲春, 義取重生, 改用孟秋, 以應刑殺, 理未足以相易。宜定新禮, 皆如舊。」制:「可。」
歲旦常設葦茭桃梗, 磔雞於宮及百寺之門, 以禳惡氣。案漢儀則仲夏設之, 有桃印, 無磔雞。及魏明帝大脩禳禮, 故何晏禳祭議雞特牲供禳釁之事。磔雞宜起於魏, 桃印本漢制, 所以輔卯金, 又宜魏所除也。但未詳改仲夏在歲旦之所起耳。魏明帝青龍元年, 詔郡國, 山川不在祀典者勿祠。
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, 詔曰:「昔聖帝明王脩五嶽四瀆, 名山川澤, 各有定制, 所以報陰陽之功故也。然以道蒞天下者, 其鬼不神, 其神不傷人, 故祝史薦而無媿辭, 是以其人敬慎幽冥而淫祀不作。末世信道不篤, 僭禮瀆神, 縱欲祈請, 曾不敬而遠之, 徒偷以求幸, 襖妄相煽, 舍正為邪, 故魏朝疾之。其案舊禮具為之制, 使功著於人者必有其報, 而襖淫之鬼不亂其間。」二年正月, 有司奏春分祠厲殃及禳祠, 詔曰:「不在祀典, 除之。」
《王制》, 天子七廟, 諸侯以下各有等差, 禮文詳矣。漢獻帝建安十八年五月, 以河北十郡封魏武帝為魏公。是年七月, 始建宗廟于鄴, 自以諸侯禮立五廟也。後雖進爵為王, 無所改易。延康元年, 文帝繼王位, 七月, 追尊皇祖為大王, 丁夫人曰大王后。黃初元年十一月受禪, 又追尊大王曰大皇帝, 皇考武王曰武皇帝。二年六月, 以洛京宗廟未成, 乃祠武帝於建始殿, 親執饋奠, 如家人禮。案《禮》將營宮室, 宗廟為先, 庶人無廟, 故祭於寢, 帝者行之非禮甚矣。
明帝太和三年六月, 又追尊高祖大長秋曰高皇, 夫人吳氏曰高皇后, 並在鄴廟。廟所祠, 則文帝之高祖處士、曾祖高皇、祖大皇帝共一廟, 考太祖武皇帝特一廟, 百世不毀, 然則所祠止於親廟四室也。其年十一月, 洛京廟成, 則以親盡遷處士主置園邑, 使行太傅太常韓暨、行太常宗正曹恪持節迎高皇以下神主, 共一廟, 猶為四室而已。至景初元年六月, 群公有司始更奏定七廟之制, 曰:「大魏三聖相承, 以成帝業。武皇帝肇建洪基, 撥亂夷險, 為魏太祖。文皇帝繼天革命, 應期受禪, 為魏高祖。上集成大命, 清定華夏, 興制禮樂, 宜為魏烈祖。於太祖廟北為二祧, 其左為文帝廟, 號曰高祖昭祧, 其右擬明帝, 號曰烈祖穆祧。三祖之廟, 萬世不毀。其餘四廟, 親盡迭遷, 一如周后稷、文武廟祧之禮。」
文帝甄后賜死, 故不列廟。明帝即位, 有司奏請追謚曰文昭皇后, 使司空王朗持節奉策告祠于陵。三公又奏曰:「自古周人歸祖后稷, 又特立廟以祀姜嫄。今文昭皇后之於後嗣, 聖德至化, 豈有量哉!夫以皇家世妃之尊, 神靈遷化, 而無寢廟以承享祀, 非以報顯德, 昭孝敬也。稽之古制, 宜依周禮, 別立寢廟。」奏可。太和元年二月, 立廟於鄴。四月, 洛邑初營宗廟, 掘地得玉璽, 方一寸九分, 其文曰「天子羨思慈親。」明帝為之改容, 以太牢告廟。至景初元年十二月己未, 有司又奏文昭皇后立廟京師, 永傳享祀, 樂舞與祖廟同, 廢鄴廟。
魏元帝咸熙元年, 進文帝爵為王, 追命舞陽宣文侯為宣王, 忠武侯為景王。是年八月, 文帝崩, 謚曰文王。
武帝泰始元年十二月丙寅, 受禪, 丁卯, 追尊皇祖宣王為宣皇帝, 伯考景王為景皇帝, 考文王為文皇帝, 宣王妃張氏為宣穆皇后, 景王夫人羊氏為景皇后。二年正月, 有司奏置七廟。帝重其役, 詔宜權立一廟。於是群臣議奏:「上古清廟一宮, 尊遠神祗。逮至周室, 制為七廟, 以辯宗祧。聖旨深弘, 遠跡上世, 敦崇唐虞, 舍七廟之繁華, 遵一宮之遠旨。昔舜承堯禪, 受終文祖, 遂陟帝位, 蓋三十載, 月正元日, 又格于文祖, 遂陟帝位, 此則虞氏不改唐廟, 因仍舊宮。可依有虞氏故事, 即用魏廟。」奏可。於是追祭征西將軍、豫章府君、潁川府君、京兆府君, 與宣皇帝、景皇帝、文皇帝為三昭三穆。是時宣皇未升, 太祖虛位, 所以祠六世, 與景帝為七廟, 其禮則據王肅說也。七月, 又詔曰:「主者前奏, 就魏舊廟, 誠亦有準。然於祗奉神明, 情猶未安, 宜更營造。」於是改創宗廟。十一月, 追尊景帝夫人夏侯氏為景懷皇后。任茂議以為夏侯初嬪之時, 未有王業。帝不從。太康元年, 靈壽公主脩麗祔于太廟, 周漢未有其準。魏明帝則別立平原主廟, 晉又異魏也。六年, 因廟陷, 當改脩創, 群臣又議奏曰:「古者七廟異所, 自宜如禮。」詔又曰:「古雖七廟, 自近代以來皆一廟七室, 於禮無廢, 於情為敘, 亦隨時之宜也。其便仍舊。」至十年, 乃更改築於宣陽門內, 窮極壯麗, 然坎位之制猶如初爾。廟成, 帝用摯虞議, 率百官遷神主于新廟, 自征西以下, 車服導從皆如帝者之儀。及武帝崩則遷征西, 及惠帝崩又遷豫章。而惠帝世愍懷太子、太子二子哀太孫臧、沖太孫尚並祔廟, 元帝世, 懷帝殤太子又祔廟, 號為陰室四殤。懷帝初, 又策謚武帝楊后曰武悼皇后, 改葬峻陽陵側, 別祠弘訓宮, 不列於廟。
元帝既即尊位, 上繼武帝, 於元為禰, 如漢光武上繼元帝故事也。是時, 西京神主, 堙滅虜庭, 江左建廟, 皆更新造。尋以登懷帝之主, 又遷潁川, 位雖七室, 其實五世, 蓋從刁協以兄弟為世數故也。于時百度草創, 舊禮未備, 毀主權居別室。至太興三年正月乙卯, 詔曰:「吾雖上繼世祖, 然於懷、愍皇帝皆北面稱臣。今祠太廟, 不親執觴酌, 而令有司行事, 於情禮不安。可依禮更處。」太常恒議:「今聖上繼武皇帝, 宜準漢世祖故事, 不親執觴爵。」又曰:「今上承繼武帝, 而廟之昭穆, 四世而已, 前太常賀循、博士傅純, 並以為惠、懷及愍, 宜別立廟。然臣愚謂廟室當以容主為限, 無拘常數。殷世有二祖三宗, 若拘七室, 則當祭禰而已。推此論之, 宜還復豫章、潁川, 全祠七廟之禮。」驃騎長史溫嶠議:「凡言兄弟不相入廟, 既非禮文, 且光武奮劍振起, 不策名於孝平, 務神其事, 以應九世之讖, 又古不共廟, 故別立焉。今上以策名而言, 殊於光武之事, 躬奉蒸嘗, 於經既正, 於情又安矣。太常恒欲還二府君, 以全七世, 嶠謂是宜。」驃騎將軍王導從嶠議。嶠又曰:「其非子者, 可直言皇帝敢告某皇帝, 又若以一帝為一世, 則不祭禰, 反不及庶人。」帝從嶠議, 悉施用之。於是乃更定制, 還復豫章、潁川于昭穆之位, 以同惠帝嗣武故事, 而惠、懷、愍三帝自從《春秋》尊尊之義, 在廟不替也。
及元帝崩, 則豫章復遷。然元帝神位猶在愍帝之下, 故有坎室者十也。至明帝崩, 而穎川又遷, 猶十室也。於時續廣太廟, 故三遷主並還西儲, 名之曰祧, 以準遠廟。成帝咸康七年五月, 始作武悼皇后神主, 祔于廟, 配饗世祖。成帝崩而康帝承統, 以兄弟一世, 故不遷京兆, 始十一室也。
至康帝崩, 穆帝立, 永和二年七月, 有司奏:「十月殷祭, 京兆府君當遷祧室。昔征西、豫章、潁川三府君毀主, 中興之初權居天府, 在廟門之西。咸康中, 太常馮懷表續奉還於西儲夾室, 謂之為祧, 疑亦非禮。今京兆遷入, 是為四世遠祖, 長在太祖之上。昔周室太祖世遠, 故遷有所歸。今晉廟宣皇為主。而四祖居之, 是屈祖就孫也;殷祫在上, 是代太祖也。」領司徒蔡謨議:「四府君宜改築別室, 若未展者, 當入就太廟之室, 人莫敢卑其祖, 文武不先不窋。殷祭之日, 征西東面, 處宣皇之上。其後遷廟之主, 藏於征西之祧, 祭薦不絕。」護軍將軍馮懷議:「禮, 無廟者為壇以祭, 可立別室藏之, 至殷禘則祭于壇也。」輔國將軍譙王司馬無忌等議:「諸儒謂太王、王季遷主, 藏於文武之祧。如此, 府君遷主宜在宣帝廟中。然今無寢室, 宜變通而改築。又殷祫太廟, 征西東面。」尚書郎孫綽與無忌議同, 曰:「太祖雖位始九五, 而道以從暢, 替人爵之尊, 篤天倫之道, 所以成教本而光百代也。」尚書郎徐禪議:「《禮》『去祧為壇, 去壇為墠』, 歲祫則祭之。今四祖遷主, 可藏之石室, 有禱則祭於壇墠。」又遣禪至會稽, 訪處士虞喜。喜答曰:「漢世韋玄成等以毀主瘞於園, 魏朝議者云應埋兩階之間。且神主本在太廟, 若今別室而祭, 則不如永藏。又四君無追號之禮, 益明應毀而無祭。」是時簡文為撫軍、與尚書郎劉邵等奏:「四祖同居西祧, 藏主石室, 禘祫及祭, 如先朝舊儀。」時陳留范宣兄子問此禮, 宣答曰:「舜廟所祭, 皆是庶人, 其後世遠而毀, 不居舜上, 不序昭穆。今四君號猶依本, 非以功德致祀也。若依虞主之瘞, 則猶藏子孫之所;若依夏主之埋, 則又非本廟之階。宜思其變, 則築一室, 親未盡則禘祫處宣帝之上, 親盡則無緣下就子孫之列。」其後太常劉遐等同蔡謨議。博士張憑議:「或疑陳於太祖者, 皆其後之毀主, 憑案古義無別前後之文也。禹不先鯀, 則遷主居太祖之上, 亦何疑也。」於是京兆遷入西儲, 同謂之祧, 如前三祖遷主之禮, 故正室猶十一也。穆帝崩而哀帝、海西並為兄弟, 無所登除。咸安之初, 簡文皇帝上繼元皇, 世秩登進, 於是潁川、京兆二主復還昭穆之位。至簡文崩, 潁川又遷。
孝武帝太元十二年五月壬戌, 詔曰:「昔建太廟, 每事從儉, 太祖虛位, 明堂未建。郊祀國之大事, 而稽古之制闕然, 便可詳議。」祠部郎中徐邈議:「圓丘郊祀, 經典無二, 宣皇帝嘗辯斯義, 而檢以聖典。爰及中興, 備加研極, 以定南北二郊, 誠非異學所可輕改也。謂仍舊為安。武皇帝建廟六世, 祖三昭三穆。宣皇帝創基之主, 實惟太祖, 親則王考。四廟在上, 未及遷世, 故權虛東向之位也。兄弟相及, 義非二世。故當今廟祀, 世數未足, 而欲太祖正位, 則違事七之義矣。又《禮》曰庶子王亦禘祖立廟, 蓋謂支胤援立, 則親近必復。京兆府君於今六世, 宜復立此室, 則宣皇未在六世之上, 須前世既遷, 乃太祖位定耳。京兆遷毀宜藏主於石室, 雖禘祫猶弗及。何者?傳稱毀主升合乎太祖, 升者自下之名, 不謂可降尊就卑也。太子太孫, 陰室四主, 儲嗣之重, 升祔皇祖, 所配之廟, 世遠應遷, 然後從食之孫, 與之俱毀。明堂方圓之制, 綱領已舉, 不宜闕配帝之祀。且王者以天下為家, 未必一邦, 故周平、光武無廢於二京也。明堂所配之神, 積疑莫辯。案《易》『殷薦上帝, 以配祖考』, 祖考同配, 則上帝亦為天, 而嚴父之義顯。《周禮》旅上帝者, 有故告天, 與郊祀常禮同用四圭, 故並言之。若上帝是五帝, 《經》文何不言祀天旅五帝, 祀地旅四望乎?」侍中車胤議同。又曰:「明堂之制, 既其難詳, 且樂主於和, 禮主於敬, 故質文不同, 音器亦殊。既茅茨廣夏, 不一其度, 何必守其形範, 而不弘本從俗乎?九服咸寧, 河朔無塵, 然後明堂辟雍可崇而脩之。」時朝議多同, 於是奉行, 一無所改。十六年, 始改作太廟殿, 正室十四間, 東西儲各一間, 合十六間, 棟高八丈四尺。備法駕遷神主于行廟, 征西至京兆四主及太子太孫各用其位之儀服。四主不從帝者之儀, 是與太康異也。諸主既入廟, 設脯醢之奠。及新廟成, 神主還室, 又設脯醢之奠。十九年二月, 追尊簡文母會稽太妃鄭氏為簡文皇帝宣太后, 立廟太廟道西。及孝武崩, 京兆又遷, 如穆帝之世四祧故事。
義熙九年四月, 將殷祠, 詔博議遷毀之禮。大司馬瑯邪王德文議:「泰始之初, 虛太祖之位, 而緣情流遠, 上及征西, 故世盡則宜毀, 而宣帝正太祖之位。又漢光武移十一帝主於洛邑, 則毀主不設, 理可推矣。宜築別室, 以居四府君之主, 永藏而弗祀也。」大司農徐廣議:「四府君嘗處廟堂之首, 歆率土之祭, 若埋之幽壤, 於情理未必咸盡。謂可遷藏西儲, 以為遠祧, 而禘饗永絕也。」太尉諮議參軍袁豹議:「仍舊無革, 殷祠猶及四府君, 情理為允。」時劉裕作輔, 意與大司馬議同, 須後殷祠行事改制。會安帝崩, 未及禘而天祿終焉。
武帝咸寧五年十一月己酉, 弘訓羊太后崩, 宗廟廢一時之祀, 天地明堂去樂, 且不上胙。穆帝升平五年十月己卯, 殷祀, 以帝崩後不作樂。孝武太元十一年九月, 皇女亡, 及應烝祠, 中書侍郎范1111奏:「案《喪服傳》有死宮中者三月不舉祭, 不別長幼之與貴賤也。皇女雖在嬰孩, 臣竊以為疑。」於是尚書奏使三公行事。
武帝泰始七年四月, 帝將親祠, 車駕夕牲, 而儀注還不拜。詔問其故, 博士奏歷代相承如此。帝曰:「非致敬宗廟之禮也。」於是實拜而還, 遂以為制, 夕牲必躬臨拜, 而江左以來復止。
魏故事, 天子為次殿於廟殿之北東, 天子入自北門。新禮, 設次殿於南門中門外之右, 天子入自南門。摯虞以為:「次殿所以為解息之處, 凡適尊以不顯為恭, 以由隱為順, 而設之於上位, 入自南門, 非謙厭之義。宜定新禮, 皆如舊說。」從之。
, 大事則告祖禰, 小事則特告禰, 秦漢久廢。魏文帝黃初四年七月, 將東巡, 以大軍當出, 使太常以特牛告南郊。及文帝崩, 又使太尉告謚策於南郊。自是迄晉相承, 告郊之後仍以告廟, 至江左其禮廢。至成帝咸和三年, 蘇峻覆亂京都, 溫嶠等立行廟於白石, 復行其典。告先君及后曰:「逆臣蘇峻, 傾覆社稷, 毀棄三正。汙辱海內。臣侃、臣嶠、臣亮等手刃戎首, 龔行天罰。惟中宗元皇帝、肅祖明皇帝、明穆皇后之靈, 降鑒有罪, 剿絕其命, 翦此群凶, 以安宗廟。臣等雖隕首摧軀, 猶生之年。」

魏明帝太和三年, 詔曰:「禮, 王后無嗣, 擇建支子, 以繼大宗, 則當纂正統而奉公義, 何得復顧私親哉!漢宣繼昭帝後, 加悼考以皇號。哀帝以外籓援立, 而董宏等稱引亡秦, 惑誤朝議, 遂尊恭皇, 立廟京師。又寵籓妾, 使比長信, 僭差無禮, 人神弗佑。非罪師丹忠正之諫, 用致丁傅焚如之禍。自是之後, 相踵行之。其令公卿有司, 深以前世為戒。後嗣萬一有由諸侯入奉大統, 則當明為人後之義。敢為佞邪導諛君上, 妄建非正之號, 謂考為皇, 稱妣為後, 則股肱大臣誅之無赦。其書之金策, 藏之宗廟。」是後高貴、常道援立, 皆不外尊。及愍帝建興四年, 司徒梁芬議追尊之禮, 帝既不從, 而左僕射索綝等亦稱引魏制, 以為不可, 故追贈吳王為太保而已。元帝太興二年, 有司言瑯邪恭王宜稱皇考。賀循議云:「禮典之義, 子不敢以己爵加其父號。」帝又從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