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二十七《志第十七》

卷二十七《志第十七》
五行上
夫帝王者, 配德天地, 葉契陰陽, 發號施令, 動關幽顯, 休咎之徵, 隨感而作, 故《書》曰:「惠迪吉, 從逆凶, 惟影響。」昔伏羲氏繼天而王, 受《河圖》, 則而畫之, 八卦是也。禹治洪水, 賜《洛書》, 法而陳之, 《洪範》是也。聖人行其道, 寶其真, 自天祐之, 吉無不利。三五已降, 各有司存。爰及殷之箕子, 在父師之位, 典斯大範。周既克殷, 以箕子歸, 武王虛己而問焉。箕子對以禹所得《雒書》, 授之以垂訓。然則《河圖》、《雒書》相為經緯, 八卦、九章更為表裏。殷道絕, 文王演《周易》;周道弊, 孔子述《春秋》。奉乾坤之陰陽, 郊洪範之休咎, 天人之道粲然著矣。
漢興, 承秦滅學之後, 文帝時, 虙生創紀《大傳》, 其言五行庶徵備矣。後景武之際, 董仲舒治《公羊春秋》, 始推陰陽, 為儒者之宗。宣元之間, 劉向治《穀梁春秋》, 數其禍福, 傳以《洪範》, 與仲舒多所不同。至向子歆治《左氏傳》, 其言《春秋》及五行, 又甚乖異。班固據《大傳》, 采仲舒、劉向、劉歆著《五行志》, 而傳載眭孟、夏侯勝、京房、谷永、李尋之徒所陳行事, 訖于王莽, 博通祥變, 以傳《春秋》。
綜而為言, 凡有三術。其一曰, 君治以道, 臣輔克忠, 萬物咸遂其性, 則和氣應, 休徵效, 國以安。二曰, 君違其道, 小人在位, 眾庶失常, 則乖氣應, 咎徵效, 國以亡。三曰, 人君大臣見災異, 退而自省, 責躬修德, 共禦補過, 則消禍而福至。此其大略也。輒舉斯例, 錯綜時變, 婉而成章, 有足觀者。及司馬彪纂光武之後以究漢事, 災眚之說不越前規。今採黃初以降言祥異者, 著于此篇。
《經》曰:「五行:一曰水, 二曰火, 三曰木, 四曰金, 五曰土。水曰潤下, 火曰炎上, 木曰曲直, 金曰從革, 土爰稼穡。」
《傳》曰:「田獵不宿, 飲食不享, 出入不節, 奪農時及有姦謀, 則木不曲直。」
說曰:木, 東方也。於《易》, 地上之木為《觀》。於王事, 威儀容貌亦可觀者也。故行步有佩玉之度, 登車有和鸞之節, 三驅之制, 飲食有享獻之禮;出入有名, 使人以時, 務在勸農桑, 謀在安百姓, 如此, 則木得其性矣。若乃田獵馳騁, 不反宮室;飲食沈湎, 不顧法度;妄興徭役, 以奪農時;作為姦詐, 以傷人財, 則木失其性矣。蓋工匠之為輪矢者多傷敗, 及木為變怪, 是為不曲直。
魏文帝黃初六年正月, , 木冰。案劉歆說, 上陽施不下通, 下陰施不上達, 故雨, 而木為之冰, 氛氣寒, 木不曲直也。劉向曰, 冰者陰之盛, 木者少陽, 貴臣卿大夫象也。此人將有害, 則陰氣脅木, 木先寒, 故得雨而冰也。是年六月, 利成郡兵蔡方等殺太守徐質, 據郡反。太守, 古之諸侯, 貴臣有害之應也。一說以木冰為木介, 介者甲兵之象。是歲, 既討蔡方, 又八月天子自將以舟師征吳, 戍卒十餘萬, 連旌數百里, 臨江觀兵, 又屬常雨也。
元帝太興三年二月辛未, , 木冰。後二年, 周顗等遇害, 是陽施不下通也。
穆帝永和八年正月乙巳, , 木冰。是年殷浩北伐, 明年軍敗, 十年廢黜。又曰, 荀羨、殷浩北伐, 桓溫入關之象也。
孝武帝太元十四年十二月乙巳, , 木冰。明年二月王恭為北籓, 八月庾楷為西籓, 九月王國寶為中書令, 尋加領軍將軍, 十七年殷仲堪為荊州, 雖邪正異規, 而終同夷滅, 是其應也。
吳孫亮建興二年, 諸葛恪征淮南, 後所坐聽事棟中折。恪妄興征役, 奪農時, 作邪謀, 傷國財力, 故木失其性致毀折也。及旋師而誅滅, 於《周易》又為「棟撓之凶」也。
武帝太康五年五月, 宣帝廟地陷, 梁折。八年正月, 太廟殿又陷, 改作廟, 築基及泉。其年九月, 遂更營新廟, 遠致名材, 雜以銅柱, 陳勰為匠, 作者六萬人。至十年四月乃成, 十一月庚寅梁又折。天戒若曰, 地陷者分離之象, 梁折者木不曲直也。明年帝崩, 而王室遂亂。
惠帝太安二年, 成都王穎使陸機率眾向京都, 擊長沙王乂, 及軍始引而牙竿折, 俄而戰敗, 機被誅, 穎遂奔潰, 卒賜死。此姦謀之罰, 木不曲直也。
元帝太興四年, 王敦在武昌, 鈴下儀仗生華如蓮華, 五六日而萎落。此木失其性。干寶以為狂華生枯木, 又在鈴閣之間, 言威儀之富, 榮華之盛, 皆如狂華之發, 不可久也。其後王敦終以逆命加戮其尸。一說亦華孽也, 於《周易》為「枯楊生華」。
桓玄始篡, 龍旂竿折。時玄田獵無度, 飲食奢恣, 土木妨農, 又多姦謀, 故木失其性。天戒若曰, 旂所以掛三辰, 章著明也, 旂竿之折, 高明去矣。玄果敗。
《傳》:「棄法津, 逐功臣, 殺太子, 以妾為妻, 則火不炎上。」
說曰:火, 南方, 揚光輝為明者也。其於王者, 南面嚮明而治。《書》云:「知人則哲, 能官人。」故堯舜舉群賢而命之朝, 遠四佞而放諸野。孔子曰:「浸潤之譖, 膚受之愬, 不行焉, 可謂明矣。」賢佞分別, 官人有序, 帥由舊章, 敬重功勛, 殊別嫡庶, 如此則火得其性矣。若乃信道不篤, 或耀虛偽, 讒夫昌, 邪勝正, 則火失其性矣。自上而降, 及濫炎妄起, 焚宗廟, 燒宮館, 雖興師眾, 不能救也, 是為火不炎上。
魏明帝太和五年五月, 清商殿災。初, 帝為平原王, 納河南虞氏為妃。及即位, 不以為后, 更立典虞車工卒毛嘉女為后。后本仄微, 非所宜升, 以妾為妻之罰也。
青龍元年六月, 洛陽宮鞠室災。二年四月, 崇華殿災, 延於南閣, 繕復之。至三年七月, 此殿又災。帝問高堂隆:「此何咎也?於禮寧有祈禳之義乎?」對曰:「夫災變之發, 皆所以明教誡也, 惟率禮修德可以勝之。《易傳》曰:『上不儉, 下不節, 孽火燒其室。』又曰:『君高其臺, 天火為災。』此人君茍飾宮室, 不知百姓空竭, 故天應之以旱, 火從高殿起也。案《舊占》曰:『災火之發, 皆以臺榭宮室為誡。』今宜罷散作役, 務從節約, 清掃所災之處, 不敢於此有所營造, 萐莆嘉禾必生此地, 以報陛下虔恭之德。」帝不從。遂復崇華殿, 改曰九龍。以郡國前後言龍見者九, 故以為名。多棄法度, 疲眾逞欲, 以妾為妻之應也。
吳孫亮建興元年十二月, 武昌端門災, 改作, 端門又災。內殿門者, 號令所出;殿者, 聽政之所。是時諸葛恪執政, 而矜慢放肆, 孫峻總禁旅, 而險害終著。武昌, 孫氏尊號所始。天戒若曰, 宜除其貴要之首者, 恪果喪眾殄人, 峻授政於綝, 綝廢亮也。或曰, 孫權毀撤武昌以增太初宮, 諸葛恪有遷都意, 更起門殿, 事非時宜, 故見災也。京房《易傳》曰:「君不思道, 厥妖火燒宮。」
太平元年二月朔, 建鄴火, 人之火也。是秋, 孫綝始執政, 矯以亮詔殺呂據、滕胤。明年, 又輒殺朱異。棄法律逐功臣之罰也。
孫休永安五年二月, 城西門北樓災。六年十月, 石頭小城火, 燒西南百八十丈。是時嬖人張布專擅國勢, 多行無禮, 而韋昭、盛沖終斥不用, 兼遣察戰等為內史, 驚擾州郡, 致使交止反亂, 是其咎也。
孫皓建衡二年三月, 大火, 燒萬餘家, 死者七百人。案《春秋》齊大災, 劉向以為桓公好內, 聽女口, 妻妾數更之罰也。時皓制令詭暴, 蕩棄法度, 勞臣名士, 誅斥甚眾, 後宮萬餘, 女謁數行, 其中隆寵佩皇后璽綬者又多矣, 故有大火。
武帝太康八年三月乙丑, 震災西閣楚王所止坊及臨商觀窗。十年四月癸丑, 崇賢殿災。十一月庚辰, 含章鞠室、修成堂前廡、景坊東屋、暉章殿南閣火。時有上書曰:「漢王氏五侯, 兄弟迭任, 今楊氏三公, 並在大位, 故天變屢見, 竊為陛下憂之。」由是楊珧求退。是時帝納馮紞之間, 廢張華之功, 聽楊駿之讒, 離衛瓘之寵, 此逐功臣之罰也。明年, 宮車宴駕。其後楚王承竊發之旨, 戮害二公, 身亦不免。震災其坊, 又天意乎。
惠帝元康五年閏月庚寅, 武庫火。張華疑有亂, 先命固守, 然後救火。是以累代異寶, 王莽頭, 孔子屐, 漢高祖斷白蛇劍及二百八萬器械, 一時蕩盡。是後愍懷太子見殺之罰也。天戒若曰, 夫設險擊柝, 所以固其國, 儲積戒器, 所以戒不虞。今冢嗣將傾, 社稷將泯, 禁兵無所復施, 皇旅又將誰衛。帝后不悟, 終喪四海, 是其應也。張華、閻纂皆曰, 武庫火而氐羌反, 太子見廢, 則四海可知。」
八年十一月, 高原陵火。是時賈后凶恣, 賈謐擅朝, 惡積罪稔, 宜見誅絕。天戒若曰, 臣妾之不可者, 雖親貴莫比, 猶宜忍而誅之, 如吾燔高原陵也。帝既眊弱, 而張華又不納裴頠、劉卞之謀, 故后遂與謐殺太子也。干寶以為「高原陵火, 太子廢之應。漢武帝世, 高園便殿火, 董仲舒對與此占同」。
永康元年, 帝納皇后羊氏, 后將入宮, 衣中忽有火, 眾咸怪之。永興元年, 成都王遂廢后, 處之金墉城。是後還立, 立而復廢者四。又詔賜死, 荀籓表全之。雖來還在位, 然憂逼折辱, 終古未聞。此孽火之應也。
永興二年七月甲午, 尚書諸曹火起, 延崇禮闥及閣道。夫百揆王化之本, 王者棄法津之應也。後清河王覃入嗣, 不終於位, 又殺太子之罰也。
孝懷帝永嘉四年十一月, 襄陽火, 燒死者三千餘人。是時王如自號大將軍、司雍二州牧, 眾四五萬, 攻略郡縣。此下陵上, 陽失其節之應也。
元帝太興中, 王敦鎮武昌, 武昌災, 火起, 興眾救之, 救於此而發於彼, 東西南北數十處俱應, 數日不絕。舊說所謂「濫炎妄起, 雖興師眾, 不能救之」之謂也。干寶以為「此臣而君行, 亢陽失節, 是為王敦陵上, 有無君之心, 故災也。」
永昌二年正月癸巳, 京師大火。三月, 饒安、東光、安陵三縣火, 燒七千餘家, 死者萬五千人。
明帝太寧元年正月, 京都火。是時王敦威侮朝廷, 多行無禮, 內外臣下咸懷怨毒, 極陰生陽也。
成帝咸和二年五月, 京師火。
康帝建元元年七月庚申, 吳郡災。
穆帝永和五年六月, 震災石季龍太武殿及兩廟端門。震災月餘乃滅, 金石皆盡。其後季龍死, 大亂, 遂滅亡。
海西公太和中, 郗愔為會稽太守。六月大旱災, 火燒數千家。延及山陰倉米數百萬斛, 炎煙蔽天, 不可撲滅。此亦桓溫強盛, 將廢海西, 極陰生陽之應也。
孝武帝寧康元年三月, 京師風火大起。是時桓溫入朝, 志在陵上, 少主踐位, 人懷憂恐, 此與太寧火事同。
太元十年正月, 國子學生因風放火, 焚房百餘間。是後考課不厲, 賞黜無章。蓋有育才之名, 而無收賢之實, 此不哲之罰先兆也。
十三年十二月乙未, 延賢堂災。是月丙申, 螽斯則百堂及客館、驃騎府庫皆災。于時朝多弊政, 衰陵日兆, 不哲之罰, 皆有象類。主相不悟, 終至亂亡。會稽王道子寵幸尼及姏母, 各樹用其親戚, 乃至出入宮掖, 禮見人主。天戒若曰, 登延賢堂及客館者多非其人, 故災之也。又, 孝武帝更不立皇后, 寵幸微賤張夫人, 夫人驕妒, 皇子不繁, 乖「螽斯則百」之道, 故災其殿焉。道子復賞賜不節, 故府庫被災, 斯亦其罰也。
安帝隆安二年三月, 龍舟二乘災, 是水沴火也。其後桓玄篡位, 帝乃播越。天戒若曰, 王者流遷, 不復御龍舟, 故災之耳。
元興元年八月庚子, 尚書下舍曹火。時桓玄遙錄尚書, 故天火, 示不復居也。
三年, 盧循攻略廣州, 刺史吳隱之閉城固守。其十月壬戌夜, 火起。時百姓避寇盈滿城內, 隱之懼有應賊者, 但務嚴兵, 不先救火。由是府舍焚蕩, 燒死者萬餘人, 因遂散潰, 悉為賊擒。
義熙四年七月丁酉, 尚書殿中吏部曹火。九年, 京都大火, 燒數千家。十一年, 京都所在大行火災, 吳界尤甚。火防甚峻, 猶自不絕。王弘時為吳郡, 晝在聽事, 見天上有一赤物下, 狀如信幡, 遙集路南人家屋上, 火即大發。弘知天為之災, 故不罪火主。此帝室衰微之應也。
《傳》曰:「修宮室, 飾臺榭, 內淫亂, 犯親戚, 侮兄弟, 則稼穡不成。」
說曰:土, 中央, 生萬物者也。其於王者, 為內事, 宮室、夫婦、親屬, 亦相生者也。古者天子諸侯, 宮廟大小高卑有制, 后夫人媵妾多少有度, 九族親疏長幼有序。孔子曰:「禮, 與其奢也, 寧儉。」故禹卑宮室, 文王刑於寡妻, 此聖人之所以昭教化也。如此, 則土得其性矣。若乃奢淫驕慢, 則土失其性。亡水旱之災而草木百穀不熟, 是為稼穡不成。
吳孫皓時, 常歲無水旱, 苗稼豐美而實不成, 百姓以飢, 闔境皆然, 連歲不已。吳人以為傷露, 非也。案劉向《春秋說》曰「水旱當書, 不書水旱而曰大無麥禾者, 土氣不養, 稼穡不成」, 此其義也。皓初遷都武昌, 尋還建鄴, 又起新館, 綴飾珠玉, 壯麗過甚, 破壞諸營, 增廣苑囿, 犯暑妨農, 官私疲怠。《月令》, 季夏不可以興土功,
皓皆冒之。此修宮室飾臺榭之罰也。
元帝太興二年, 吳郡、吳興、東陽無麥禾, 大饑。
成帝咸和五年, 無麥禾, 天下大饑。
穆帝永和十年, 三麥不登。十二年, 大無麥。
孝武太元六年, 無麥禾, 天下大饑。
安帝元興元年, 無麥禾, 天下大饑。
《傳》曰:「好戰攻, 輕百姓, 飾城郭, 侵邊境, 則金不從革。」
說曰:金, 西方, 萬物既成, 殺氣之始也。故立秋而鷹隼擊, 秋分而微霜降。其於王事, 出軍行師, 把旄杖鉞, 誓士眾, 抗威武, 所以征叛逆, 止暴亂也。《詩》云:「有虔執鉞, 如火烈烈。」又曰:「載戢干戈, 載橐弓矢。」動靜應宜, 說以犯難, 人忘其死, 金得其性矣。若乃貪慾恣睢, 務立威勝, 不重人命, 則金失其性。蓋工冶鑄金鐵, 冰滯涸堅, 不成者眾, 乃為變怪, 是為金不從革。
魏時張掖石瑞, 雖是晉之符命, 而於魏為妖。好攻戰, 輕百姓, 飾城郭, 侵邊境, 魏氏三祖皆有其事。石圖發於非常之文, 此不從革之異也。晉定大業, 多斃曹氏, 石瑞文「大討曹」之應也。案劉歆以《春秋》石言于晉, 為金石同類也, 是為金不從革, 失其性也, 劉向以為石白色為主, 屬白祥。
魏明帝青龍中, 盛修宮室, 西取長安金狄, 承露槃折, 聲聞數十里, 金狄泣, 於是因留霸城。此金失其性而為異也。
吳時, 歷陽縣有巖穿, 似印, 咸云「石印封發, 天下太平」。孫皓天璽元年, 印發。又, 陽羨山有石穴, 長十餘丈。皓初修武昌宮, 有遷都之意。是時武昌為離宮。班固云「離宮與城郭同占」, 飾城郭之謂也。其寶鼎三年後, 皓出東關, 遣丁奉至合肥, 建衡三年皓又大舉出華里, 侵邊境之謂也。故令金失其性, 卒面縛而吳亡。
惠帝元康三年閏二月, 殿前六鐘皆出涕, 五刻止。前年賈后殺楊太后於金墉城, 而賈后為惡不止, 故鐘出涕, 猶傷之也。
永興元年, 成都伐長沙, 每夜戈戟鋒有火光如懸燭。此輕人命, 好攻戰, 金失其性而為光變也。天戒若曰, 兵猶火也, 不戢將自焚。成都不悟, 終以敗亡。
懷帝永嘉元年, 項縣有魏豫州刺史賈逵石碑, 生金可採, 此金不從革而為變也。五月, 汲桑作亂, 群寇飆起。
清河王覃為世子時, 所佩金鈴忽生起如粟者, 康王母疑不祥, 毀棄之。及後為惠帝太子, 不終于位, 卒為司馬越所殺。
愍帝建興五年, 石言于平陽。是時帝蒙塵亦在平陽, 故有非言之物而言, 妖之大者。俄而帝為逆胡所弒。
元帝永昌元年, 甘卓將襲王敦, 既而中止。及還, 家多變怪, 照鏡不見其頭。此金失其性而為妖也。尋為敦所襲, 遂夷滅。
石季龍時, 鄴城鳳陽門上金鳳皇二頭飛入漳河。
海西太和中, 會稽山陰縣起倉, 鑿地得兩大船, 滿中錢, 錢皆輪文大形。時日向暮, 鑿者馳以告官, 官夜遣防守甚嚴。至明旦, 失錢所在, 惟有船存。視其狀, 悉有錢處。
安帝義熙初, 東陽太守殷仲文照鏡不見其頭, 尋亦誅翦, 占與甘卓同也。
《傳》曰:「簡宗廟, 不禱祠, 廢祭祀, 逆天時, 則水不潤下。」
說曰:水, 北方, 終藏萬物者也。其於人道, 命終而形藏, 精神放越。聖人為之宗廟, 以收魂氣, 春秋祭祀, 以終孝道。王者即位, 必郊祀天地, 禱祈神祇, 望秩山川, 懷柔百神, 亡不宗事。慎其齋戒, 致其嚴敬, 是故鬼神歆饗, 多獲福助。此聖王所以順事陰氣, 和神人也。及至發號施令, 亦奉天時。十二月咸得其氣, 則陰陽調而終始成。如此, 則水得其性矣。若乃不敬鬼神, 政令逆時, 水失其性。霧水暴出, 百川逆溢, 壞鄉邑, 溺人民, 及淫雨傷稼穡, 是為水不潤下。
京房《易傳》曰:「顓事者加, 誅罰絕理, 厥災水。其水也, , 殺人, 以隕霜, 大風天黃。饑而不損, 茲謂泰, 厥大水, 水殺人。避遏有德, 茲謂狂, 厥水, 水流殺人也。已水則地生蟲。歸獄不解, 茲謂追非, 厥水寒, 殺人。追誅不解, 茲謂不理, 厥水五穀不收。大敗不解, 茲謂皆陰, 厥水流入國邑, 隕霜殺穀。」董仲舒曰:「交兵結仇, 伏尸流血, 百姓愁怨, 陰氣盛, 故大水也。」
魏文帝黃初四年六月, 大雨霖, 伊洛溢, 至津陽城門, 漂數千家, 殺人。初, 帝即位, 自鄴遷洛, 營造宮室, 而不起宗廟。太祖神主猶在鄴, 嘗於建始殿饗祭如家人禮, 終黃初不復還鄴。又郊社神祇, 未有定位。此簡宗廟廢祭祀之罰也。
吳孫權赤烏八年夏, 茶陵縣鴻水溢出, 漂二百餘家。十三年秋, 丹陽、故鄣等縣又鴻水溢出。案權稱帝三十年, 竟不於建鄴創七廟。惟父堅一廟遠在長沙, 而郊祀禮闕。嘉禾初, 群臣奏宜郊祀, 又不許。末年雖一南郊, 而北郊遂無聞焉。吳楚之望亦不見秩, 反祀羅陽妖神, 以求福助。天戒若曰, 權簡宗廟, 不禱祠, 廢祭祀, 故示此罰, 欲其感悟也。
太元元年, 吳又有大風涌水之異。是冬, 權南郊, 宜是鑒咎徵乎!還而寢疾, 明年四月薨。一曰, 權時信納譖訴, 雖陸遜勳重, 子和儲貳, 猶不得其終, 與漢安帝聽讒免楊震、廢太子同事也。且赤烏中無年不用兵, 百姓愁怨。八年秋, 將軍馬茂等又圖逆。
魏明帝景初元年九月, 淫雨, 冀、兗、徐、豫四州水出, 沒溺殺人, 漂失財產。帝自初即位, 便淫奢極慾, 多占幼女, 或奪士妻, 崇飾宮室, 妨害農戰, 觸情恣慾, 至是彌甚, 號令逆時, 饑不損役。此水不潤下之應也。吳孫亮五鳳元年夏, 大水。亮即位四年, 乃立權廟。又終吳世不上祖宗之號, 不修嚴父之禮, 昭穆之數有闕。亮及休、皓又並廢二郊, 不秩群神。此簡宗廟不祭祀之罰也。又, 是時孫峻專政, 陰勝陽之應乎!
孫休永安四年五月, 大雨, 水泉涌溢。昔歲作浦里塘, 功費無數, 而田不可成, 士卒死叛, 或自賊殺, 百姓愁怨, 陰氣盛也。休又專任張布, 退盛沖等, 吳人賊之應也。五年八月壬午, 大雨震電, 水泉湧溢。
武帝泰始四年九月, 青、徐、兗、豫四州大水。七年六月, 大雨霖, 河、洛、伊、沁皆溢, 殺二百餘人。自帝即尊位, 不加三后祖宗之號。泰始二年又除明堂南郊五帝座, 同稱昊天上帝, 一位而已。又省先后配地之祀。此簡宗廟廢祭祀之罰也。
咸寧元年九月, 徐州大水。二年七月癸亥, 河南、魏郡暴水, 殺百餘人。閏月, 荊州郡國五大水, 流四千餘家。去年採擇良家子女, 露面入殿, 帝親簡閱, 務在姿色, 不訪德行, 有蔽匿者以不敬論, 搢紳愁怨, 天下非之, 陰盛之應也。
三年六月, 益、梁二州郡國八暴水, 殺三百餘人。七月, 荊州大水。九月, 始平郡大水。十月, 青、徐、兗、豫、荊、益、梁七州又大水。是時賈充等用事專恣, 而正人疏外者多, 陰氣盛也。
四年七月, 司、冀、兗、豫、荊、揚郡國二十大水, 傷秋稼, 壞屋室, 有死者。
太康二年六月, 泰山、江夏大水, 泰山流三百家, 殺六十餘人, 江夏亦殺人。時平吳後, 王浚為元功而詆劾妄加, 荀、賈為無謀而並蒙重賞, 收吳姬五千, 納之後宮, 此其應也。
四年七月, 兗州大水。十二月, 河南及荊、揚六州大水。五年九月, 郡國四大水, 又隕霜。是月, 南安等五郡大水。六年四月, 郡國十大水, 壞廬舍。七年九月, 郡國八大水。八月六月, 郡國八大水。
惠帝元康二年, 有水災。五年五月, 潁川、淮南大水。六月, 城陽、東莞大水, 殺人, 荊、揚、徐、兗、豫五州又水。是時帝即位已五載, 猶未郊祀, 其蒸嘗亦多不親行事。此簡宗廟廢祭祀之罰。
六年五月, 刑、揚二州大水。是時賈后亂朝, 寵樹賈、郭, 女主專政, 陰氣盛之應也。
八年五月, 金墉城井溢。《漢志》, 成帝時有此妖, 後王莽僭逆。今有此妖, 趙王倫篡位, 倫廢帝於此城, 井溢所在, 其天意也。九月, 荊、揚、徐、冀、豫五州大水。是時賈后暴戾滋甚, 韓謐驕猜彌扇, 卒害太子, 旋以禍滅。九年四月, 宮中井水沸溢。
永寧元年七月, 南陽、東海大水。是時齊王冏專政, 陰盛之應也。
太安元年七月, 兗、豫、徐、冀四州水。時將相力政, 無尊主心, 陰盛故也。
孝懷帝永嘉四年四月, 江東大水。時王導等潛懷翼戴之計, 陰氣盛也。
元帝太興三年六月, 大水。是時王敦內懷不臣, 傲很陵上, 此陰氣盛也。四年七月, 又大水。
永昌二年五月, 荊州及丹陽、宣城、吳興、壽春大水。
明帝太寧元年五月, 丹陽、宣城、吳興、壽春大水。是時王敦威權震主, 陰氣盛故也。
成帝咸和元年五月, 大水。是時嗣主幼沖, 母后稱制, 庾亮以元舅決事禁中, 陰勝陽故也。
二年五月戊子, 京都大水。是冬, 以蘇峻稱兵, 都邑塗地。
四年七月, 丹陽、宣城、吳興、會稽大水。是冬, 郭默作亂, 荊豫共討之, 半歲乃定, 兵役之應也。
七年五月, 大水。是時帝未親機務, 政在大臣, 陰勝陽也。
咸康元年八月, 長沙、武陵大水。
穆帝永和四年五月, 大水。五年五月, 大水。六年五月, 又大水。時幼主沖弱, 母后臨朝, 又將相大臣各執權政, 與咸和初同事也。
七年七月甲辰夜, 濤水入石頭, 死者數百人。是時殷浩以私忿廢蔡謨, 遐邇非之。又幼主在上而殷桓交惡, 選徒聚甲, 各崇私權, 陰勝陽之應也。一說, 濤水入石頭, 以為兵占。是後殷浩、桓溫、謝尚、荀羨連年征伐, 百姓愁怨也。
升平二年五月, 大水。五年四月, 又大水。是時桓溫權制朝廷, 專征伐, 陰勝陽也。
海西太和六年六月, 京師大水, 平地數尺, 浸及太廟。朱雀大航纜斷, 三艘流入大江。丹陽、晉陵、吳郡、吳興、臨海五郡又大水, 稻稼蕩沒, 黎庶饑饉。初, 四年桓溫北伐敗績, 十喪其九, 五年又征淮南, 踰歲乃剋, 百姓愁怨之應也。
簡文帝咸安元年十二月壬午, 濤水入石頭。明年, 妖賊盧竦率其屬數百人入殿, 略取武庫三庫甲仗, 游擊將軍毛安之討滅之, 兵興、陰盛之應也。
孝武帝太元三年六月, 大水。是時帝幼弱, 政在將相。五年五月, 大水。六年六月, 揚、荊、江三州大水。八年三月, 始興、南康、廬陵大水, 平地五丈。十年五月, 大水。自八年破苻堅後, 有事中州, 役無寧歲, 愁怨之應也。
十三年十二月, 濤水入石頭, 毀大航, 殺人。明年, 慕容氏寇擾司兗, 鎮戍西北, 疲於奔命, 愁怨之應也。
十五年七月, 沔中諸郡及兗州大水。是時緣河紛爭, 征戍勤瘁之應也。
十七年六月甲寅, 濤水入石頭, 毀大航, 漂船舫, 有死者。京口西浦亦濤入殺人。永嘉郡潮水湧起, 近海四縣人多死。後四年帝崩, 而王恭再攻京師, 京師亦發眾以禦之, 兵彼頻興, 百姓愁怨之應也。
十八年六月己亥, 始興、南康、廬陵大水, 深五丈。十九年七月, 荊徐大水, 傷秋稼。二十年六月, 荊徐又大水。二十一年五月癸卯, 大水。是時政事多弊, 兆庶非之。
安帝隆安三年五月, 荊州大水, 平地三丈。去年殷仲堪舉兵向京師, 是年春又殺郗恢, 陰盛作威之應也。仲堪尋亦敗亡。
五年五月, 大水。是時會稽王世子元顯作威陵上, 又桓玄擅西夏, 孫恩亂東國, 陰勝陽之應也。
元興二年十二月, 桓玄篡位。其明年二月庚寅夜, 濤水入石頭。商旅方舟萬計, 漂敗流斷, 骸胔相望。江左雖頻有濤變, 未有若斯之甚。三月, 義軍剋京都, 玄敗走, 遂夷滅之。
三年二月己丑朔夜, 濤水入石頭, 漂沒殺人, 大航流敗。
義熙元年十二月己未, 濤水入石頭。二年十二月己未夜, 濤水入石頭。明年, 駱球父環潛結桓胤、殷仲文等謀作亂, 劉稚亦謀反, 凡所誅滅數十家。
三年五月丙午, 大水。四年十二月戊寅, 濤水入石頭。明年, 王旅北討。
六年五月丁巳, 大水。乙丑, 盧循至蔡洲。
八年六月, 大水。九年五月辛巳, 大水。十年五月丁丑, 大水。戊寅, 西明門地穿, 涌水出, 毀門扇及限, 亦水沴土也。七月乙丑, 淮北風災, 大水殺人。十一年七月丙戌, 大水, 淹漬太廟, 百官赴救。明年, 王旅北討關河。
《經》曰:「敬用五事:一曰貌, 二曰言, 三曰視, 四曰聽, 五曰思。貌曰恭, 言曰從, 視曰明, 聽曰聰, 思曰睿。恭作肅, 從作乂, 明作哲, 聰作謀, 睿作聖。休徵:曰肅, 時雨若;乂, 時晹若;哲, 時燠若;謀, 時寒若;聖, 時風若。咎徵:曰狂, 恒雨若;僭, 恒晹若;豫, 恒燠若;急, 恒寒若;雨瞀, 恒風若。」
《傳》曰:「貌之不恭, 是謂不肅, 厥咎狂, 厥罰恒雨, 厥極惡。時則有服妖, 時則有龜孽, 時則有雞禍, 時則有下體生上之痾, 時則有青眚青祥。惟金沴木。」
說曰:凡草木之類謂之妖。妖猶夭胎, 言尚微也。蟲豸之類謂之孽。孽則芽孽矣。及六畜, 謂之禍, 言其著也。及人, 謂之痾。痾, 病貌也, 言浸深也。甚則有異物生, 謂之眚;自外來, 謂之祥。祥, 猶禎也。氣相傷, 謂之沴。沴猶臨蒞, 不和意也。每一事云「時則」以絕之, 言非必俱至, 或有或亡, 或在前或在後。孝武時, 夏侯始昌通《五經》, 善推《五行傳》, 以傳族子夏侯勝, 下及許商, 皆以教所賢弟子。其傳與劉向同, 惟劉歆傳獨異。
貌之不恭, 是謂不肅。肅, 敬也。內曰恭, 外曰敬。人君行己, 體貌不恭, 怠慢驕蹇, 則不能敬萬事, 失則狂易, 故其咎狂也。上慢下暴, 則陰氣勝, 故其罰常雨也。水傷百穀, 衣食不足, 則姦宄並作, 故其極惡也。
一曰, 人多被刑, 或形貌醜惡, 亦是也。風俗狂慢, 變節易度, 則為剽輕奇怪之服, 故有服妖。水類動, 故有龜孽。於《易》, 《巽》為雞。雞有冠、距, 文武之貌。而不為威, 貌氣毀, 故有雞禍。一曰, 水歲多雞死及為怪, 亦是也。上失威儀, 則有彊臣害君上者, 故有下體生於上之痾。木色青, 故有青眚青祥。凡貌傷者病木氣, 木氣病則金沴之, 衝氣相通也。於《易》, 《震》在東方, 為春為木;《兌》在西方, 為秋為金;《離》在南方, 為夏為火;《坎》在北方, 為冬為水。春與秋日夜分, 寒暑平, 是以金木之氣易以相變, 故貌傷則致秋陰常雨, 言傷則致春陽常旱也。至於冬夏, 日夜相反, 寒暑殊絕, 水火之氣不得相并, 故視傷常燠、聽傷常寒者, 其氣然也。逆之, 其極曰惡;順之, 其福曰攸好德。劉歆《貌傳》曰有鱗蟲之孽, 羊禍, 鼻痾。說以為於天文東方辰為龍星, 故為鱗蟲。於《易》, 《兌》為羊, 木為金所病, 故致羊禍, 與常雨同應。此說非是。春與秋氣陰陽相敵, 木病金盛, 故能相并, 惟此一事耳。禍與妖痾祥眚同類, 不得獨異。
魏尚書鄧颺揚行步馳縱, 筋不束體, 坐起傾倚, 若無手足, 此貌之不恭也。管輅謂之鬼躁。鬼躁者, 凶終之徵, 後卒誅也。
惠帝元康中, 貴游子弟相與為散髮惈身之飲, 對弄婢妾, 逆之者傷好, 非之者負譏, 希世之士恥不與焉。蓋貌之不恭, 胡狄侵中國之萌也。其後遂有五胡之亂, 此又失在狂也。
元康中, 賈謐親貴, 數入二宮, 與儲君遊戲, 無降下心。又嘗因弈棋爭道, 成都王穎厲色曰:「皇太子國之儲貳, 賈謐何敢無禮!」謐猶不悛, 故及於禍, 貌不恭之罰也。
齊王冏既誅趙王倫, 因留輔政, 坐拜百官, 符敕臺府, 淫JT專驕, 不一朝覲, 此狂恣不肅之咎也。天下莫不高其功而慮其亡也, 冏終弗改, 遂致夷滅。
司馬道子於府園內列肆, 使姬人酤鬻, 身自貿易。干寶以為貴者失位, 降在皁隸之象也。俄而道子見廢, 以庶人終, 此貌不恭之應也。
安帝義熙七年, 將拜授劉毅世子, 毅以王命之重, 當設饗宴, 親請吏佐臨視。至拜日, 國僚不重白, 默拜於廄中。王人將反命, 毅方知之, 大以為恨, 免郎中令劉敬叔官。天戒若曰, 此惰略嘉禮不肅之妖也。其後毅遂被殺焉。
庶徵恒雨, 劉歆以為《春秋》大雨, 劉向以為大水。
魏明帝太和元年秋, 數大雨, 多暴卒, 雷電非常, 至殺鳥雀。案楊阜上疏, 此恒雨之罰也。時天子居喪不哀, 出入弋獵無度, 奢侈繁興, 奪農時, 故水失其性而恒雨為罰。
太和四年八月, 大雨霖三十餘日, 伊、洛、河、漢皆溢, 歲以凶饑。
吳孫亮太平二年二月甲寅, 大雨, 震電。乙卯, , 大寒。案劉歆說, 此時當雨而不當大, 大雨, 恒雨之罰也。於始震電之, 明日而雪, 大寒, 又常寒之罰也。劉向以為既已雷電, 則雪不當復降, 皆失時之異也。天戒若曰, 為君失時, 賊臣將起。先震電而後雪者, 陰見間隙, 起而勝陽, 逆弒之禍將成也。亮不悟, 尋見廢。此與《春秋》魯隱同。
武帝泰始六年六月, 大雨霖。甲辰, 河、洛、伊、沁水同時並溢, 流四千九百餘家, 殺二百餘人, 沒秋稼千三百六十餘頃。
太康五年七月, 任城、梁國暴雨, 害豆麥。九月, 南安郡霖雨暴雪, 樹木摧折, 害秋稼。是秋, 魏郡西平郡九縣、淮南、平原霖雨暴水, 霜傷秋稼。
惠帝永寧元年十月、義陽、南陽、東海霖雨, 淹害秋麥。
元帝太興三年, 春雨至于夏。是時王敦執權, 不恭之罰也。
永昌元年, 春雨四十餘日, 晝夜雷電震五十餘日。是時王敦興兵, 王師敗績之應也。
成帝咸和四年, 春雨五十餘日, 恒雷電。是時雖斬蘇峻, 其餘黨猶據守石頭, 至其滅後, 淫雨乃霽。
咸康元年八月乙丑, 荊州之長沙攸、醴陵、武陵之龍陽, 三縣雨水, 浮漂屋室, 殺人, 損秋稼。是時帝幼, 權在於下。
服妖
魏武帝以天下凶荒, 資財乏匱, 始擬古皮弁, 裁縑帛為白帢, 以易舊服。傅玄曰;「白乃軍容, 非國容也。」干寶以為「縞素, 凶喪之象也」。名之為帢, 毀辱之言也, 蓋革代之後, 劫殺之妖也。
魏明帝著繡帽, 披縹紈半袖, 常以見直臣楊阜, 諫曰:「此禮何法服邪!」帝默然。近服妖也。夫縹, 非禮之色。褻服尚不以紅紫, 況接臣下乎?人主親御非法之章, 所謂自作孽不可禳也。帝既不享永年, 身沒而祿去王室, 後嗣不終, 遂亡天下。
景初元年, 發銅鑄為巨人二, 號曰翁仲, 置之司馬門外。案古長人見, 為國亡。長狄見臨洮, 為秦亡之禍。始皇不悟, 反以為嘉祥, 鑄銅人以象之。魏法亡國之器, 而於義竟無取焉。蓋服妖也。
尚書何晏好服婦人之服, 傅玄曰:「此妖服也。夫衣裳之制, 所以定上下殊內外也。《大雅》云『玄袞赤舄, 鉤膺鏤錫』, 歌其文也。《小雅》云『有嚴有翼, 共武之服』, 詠其武也。若內外不殊, 王制失敘, 服妖既作, 身隨之亡。妹嬉冠男子之冠, 桀亡天下;何晏服婦人之服, 亦亡其家, 其咎均也。」
吳婦人修容者, 急束其髮而劘角過于耳, 蓋其俗自操束太急, 而廉隅失中之謂也。故吳之風俗, 相驅以急, 言論彈射, 以刻薄相尚。居三年之喪者, 往往有致毀以死。諸葛患之, 著《正交論》, 雖不可以經訓整亂, 蓋亦救時之作也。
孫休後, 衣服之制上長下短, 又積領五六而裳居一二。干寶曰:「上饒奢, 下儉逼, 上有餘下不足之妖也。」至孫皓, 果奢暴恣情於上, 而百姓彫困於下, 卒以亡國, 是其應也。
武帝泰始初, 衣服上儉下豐, 著衣者皆厭衣要, 此君衰弱, 臣放縱, 下掩上之象也。至元康末, 婦人出兩襠, 加乎交領之上, 此內出外也。為車乘者茍貴輕細, 又數變易其形, 皆以白篾為純, 蓋古喪車之遺象也。夫乘者, 君子之器。蓋君子立心無恒, 事不崇實也。干寶以為晉之禍徵也。及惠帝踐阼, 權制在於寵臣, 下掩上之應也。至永嘉末, 六宮才人流冗沒於戎狄, 內出外之應也。及天下撓亂, 宰輔方伯多負其任, 又數改易不崇實之應也。
泰始之後, 中國相尚用胡床貊槃, 及為羌煮貊炙, 貴人富室, 必畜其器, 吉享嘉會, 皆以為先。太康中, 又以氈為絈頭及絡帶褲口。百姓相戲曰, 中國必為胡所破。夫氈毳產於胡, 而天下以為絈頭、帶身、褲口, 胡既三制之矣, 能無敗乎!至元康中, 氐羌互反, 永嘉後, 劉、石遂篡中都, 自後四夷迭據華土, 是服妖之應也。
初作屐者, 婦人頭圓, 男子頭方。圓者順之義, 所以別男女也。至太康初, 婦人屐乃頭方, 與男無別。此賈后專妒之徵也。
太康中, 天下為《晉世寧》之舞, 手接杯盤而反覆之, 歌曰「晉世寧, 舞杯盤」。識者曰:「夫樂生人心, 所以觀事也。今接杯盤於手上而反覆之, 至危之事也。杯盤者, 酒食之器, 而名曰《晉世寧》, 言晉世之士茍偷於酒食之間, 而知不及遠, 晉世之寧猶杯盤之在手也。」
惠帝元康中, 婦人之飾有五兵佩, 又以金銀玳瑁之屬, 為斧鉞戈戟, 以當笄。干寶以為「男女之別, 國之大節, 故服物異等, 贄幣不同。今婦人而以兵器為飾, 此婦人妖之甚者。於是遂有賈后之事」。終亡天下。是時婦人結髮者既成, 以繒急束其環, 名曰擷子紒。始自中宮, 天下化之。其後賈后廢害太子之應也。
元康中, 天下始相傚為烏杖以柱掖, 其後稍施其鐓, 住則植之。夫木, 東方之行, 金之臣也。杖者扶體之器, 烏其頭者, 尤便用也。必旁柱掖者, 旁救之象也。施其金, 柱則植之, 言木因於金, 能孤立也。及懷愍之世, 王室多故, 而此中都喪敗, 元帝以籓臣樹德東方, 維持天下, 柱掖之應也。至社稷無主, 海內歸之, 遂承天命, 建都江外, 獨立之應也。
元康、太安之間, 江淮之域有敗屩自聚于道, 多者至四五十量, 人或散投坑谷, 明日視之復如故。或云, 見狸銜聚之。干寶以為『夫屩者, 人之賤服, 處于勞辱, 黔庶之象也。敗者, 疲弊之象;道者, 四方往來, 所以交通王命也。今敗屩聚於道者, 象黔庶罷病, 將相聚為亂, 以絕王命也」。太安中, 發壬午兵, 百姓怨叛。江夏張昌唱亂, 荊楚從之如流。於是兵革歲起, 服妖也。
, 魏造白帢, 橫縫其前以別後, 名之曰顏帢, 傳行之。至永嘉之間, 稍去其縫, 名無顏帢, 而婦人束髮, 其緩彌甚, 紒之堅不能自立, 髮被于額, 目出而已。無顏者, 愧之言也。覆額者, 慚之貌也。其緩彌甚者, 言天下亡禮與義, 放縱情性, 及其終極, 至于大恥也。永嘉之後, 二帝不反, 天下媿焉。
孝懷帝永嘉中, 士大夫競服生箋單衣。識者指之曰:「此則古者繐衰, 諸侯所以服天子也。今無故服之, 殆有應乎!」其後遂有胡賊之亂, 帝遇害焉。
元帝太興中, 兵士以絳囊縛紒。識者曰:「紒者在首, 為乾, 君道也。囊者坤, 臣道也。今以朱囊縛紒, 臣道上侵君之象也。」於是王敦陵上焉。
舊為羽扇柄者, 刻木象其骨形, 列羽用十, 取全數也。自中興初, 王敦南征, 始改為長柄, 下出可捉, 而減其羽用八。識者尤之曰:「夫羽扇, 翼之名也。創為長柄者, 將執其柄以制羽翼也。改十為八者, 將未備奪已備也。此殆敦之擅權以制朝廷之柄, 又將以無德之材欲竊非據也。」是時, 為衣者又上短, 帶纔至於掖, 著帽者又以帶縛項。下逼上, 上無地也。為褲者直幅為口, 無殺, 下大之象。尋而王敦謀逆, 再攻京師。
海西嗣位, 忘設豹尾。天戒若曰, 夫豹尾, 儀服之主, 大人所以豹變也。而海西豹變之日, 非所宜忘而忘之。非主社稷之人, 故忘其豹尾, 示不終也。尋而被廢焉。
孝武太元中, 人不復著帩頭。天戒若曰, 頭者元首, 帩者助元首為儀飾者也。今忽廢之, 若人君獨立無輔佐, 以至危亡也。至安帝, 桓玄乃篡位焉。
舊為屐者, 齒皆達楄上, 名曰露卯。太元中忽不徹, 名日陰卯。識者以為卯, 謀也, 必有陰謀之事。至烈宗末, 驃騎參軍袁悅之始攬構內外, 隆安中遂謀詐相傾, 以致大亂。
太元中, 公主婦女必緩鬢傾髻, 以為盛飾。用髲既多, 不可恒戴, 乃先於木及籠上裝之, 名曰假髻, 或名假頭。至於貧家, 不能自辦, 自號無頭, 就人借頭。遂布天下, 亦服妖也。無幾時, 孝武晏駕而天下騷動, 刑戮無數, 多喪其元。至於大殮, 皆刻木及蠟或縛菰草為頭, 是假頭之應云。
桓玄篡立, 殿上施絳帳, 鏤黃金為顏, 四角金龍銜五色羽葆流蘇。群下相謂曰:「頗類轜車。」尋而玄敗, 此服之妖也。
晉末皆冠小而衣裳博大, 風流相放, 輿臺成俗。識者曰:「上小而下大, 此禪代之象也。」尋而宋受終焉。
雞禍
魏明帝景初二年, 廷尉府中雌雞化為雄, 不鳴不將。干寶曰:「是歲宣帝平遼東, 百姓始有與能之義, 此其象也。然晉三后並以人臣終, 不鳴不將, 又天意也。」
惠帝元康六年, 陳國有雞生雄雞無翅, 既大, 墜坑而死。王隱以為:「雄者, 胤嗣子之象。坑者, 母象。今雞生無翅, 墜坑而死, 此子無羽翼, 為母所陷害乎?」於後賈后誣殺愍懷, 此其應也。
太安中, 周家雌雞逃承溜中, 六七日而下, 奮翼鳴將, 獨毛羽不變。其後有陳敏之事。敏雖控制江表, 終無紀綱文章, 殆其象也。卒為所滅。雞禍見家, 又天意也。京房《易傳》曰:「牝雞雄鳴, 主不榮。」
元帝太興中, 王敦鎮武昌, 有雌雞化為雄。天戒若曰, 雌化為雄, 臣陵其上。其後王敦再攻京師。
孝武太元十三年四月, 廣陵高平閻嵩家雌雞生無右翅, 彭城人劉象之家雞有三足。京房《易傳》曰:「君用婦人言, 則雞生妖。」是時, 主相並用尼媼之言, 寵賜過厚, 故妖象見焉。
安帝隆安元年八月, 瑯邪王道子家青雌雞化為赤雄雞, 不鳴不將。桓玄將篡, 不能成業之象。
四年, 荊州有雞生角, 角尋墮落。是時桓玄始擅西夏, 狂慢不肅, 故有雞禍。天戒若曰, , 兵象, 尋墮落者, 暫起不終之妖也。後皆應也。
元興二年, 衡陽有雌雞化為雄, 八十日而冠萎。天戒若曰, 衡陽, 桓玄楚國之邦略也。及桓玄篡位, 果八十日而敗, 此其應也。
青祥
武帝咸寧元年八月丁酉, 大風折大社樹, 有青氣出焉, 此青祥也。占曰:「東莞當有帝者。」明年, 元帝生。是時, 帝大父武王封東莞, 由是徙封琅邪。孫盛以為中興之表。晉室之亂, 武帝子孫無孑遺, 社樹折之應, 又常風之罰。
惠帝元康中, 洛陽南山有虻作聲, 曰「韓尸尸」。識者曰:「韓氏將尸也, 言尸尸者, 盡死意也。」其後韓謐誅而韓族殲焉, 此青祥也。
金沴木
魏文帝黃初七年正月, 幸許昌。許昌城南門無故自崩, 帝心惡之, 遂不入, 還洛陽。此金沴木, 木動之也。五月, 宮車晏駕。京房《易傳》曰:「上下咸悖, 厥妖也城門壞。」
元帝太興二年六月, 吳郡米廡無故自壞。天戒若曰, 夫米廡, 貨糴之屋, 無故自壞, 此五穀踴貴, 所以無糴賣也。是歲遂大饑, 死者千數焉。
明帝太寧元年, 周莚自歸王敦, 既立其宅宇, 所起五間六梁, 一時躍出墜地, 餘桁猶亙柱頭。此金沴木也。明年五月, 錢鳳謀亂, 遂族滅莚, 而湖熟尋亦為墟矣。
安帝元興元年正月丙子, 會稽王世子元顯將討桓玄, 建牙竿於揚州南門, 其東者難立, 良久乃正。近沴妖也。而元顯尋為玄所擒。
三年五月, 樂賢堂壞。時帝嚚眊, 無樂賢之心, 故此堂是沴。

義熙九年五月, 國子聖堂壞。天戒若曰, 聖堂, 禮樂之本, 無故自壞, 業祚將墜之象。未及十年而禪位焉。